可這麼討厭麻煩的人,怎麼還是會花費八年時間和同一個人廝混,守著見不得光的感情那麼多年呢?
他應該是很會折騰的那種人才對啊。
顧昀秋轉過臉,反胃的感覺又來了,他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尤其是是許港的面吐血,太丟人了,哪有人身體菜成這樣還掄架的,不是把敵人揍死而是笑死的……哈哈哈。
顧昀秋笑了笑,忽而又很委屈,他想問許港問題,不白問的,他得到答案後會送許港股票和房子,許港就喜歡那玩意,窮日子走過來的人對錢啊權啊票子啊香車啊豪宅啊都會心嚮往之,但他不那麼在乎,他有的是這些東西——
才怪啦,他沒那麼有錢,他但凡有點錢都不會搞不定c輪融資,天天跑酒局拉贊助,把油箱都跑空好幾壺,差點都要都沒錢飼養許港了。
養他不便宜,許港裝逼男,吃的喝的用的住的全是最好的,他那一塊兒表就幾百萬了,他哪兒供得起啊,還是遠離好了。哦對對,還有個問題沒問,他想問問……
問問許港,為什麼不肯在圈裡公開他們的戀情,他很拿不出手?還是嫌他老?他年紀大是客觀的,許港在婚變後毫不掩飾對他年齡的嫌棄,給他整不會了,那咋辦啊,去派出所改個年齡?那還是找□□的比較快,可是假證沒辦法出國啊,他還得跑國外陪許港過聖誕節呢,那家夥說整個公司只有他是單身狗,他也想吃家庭烘焙坊出品的蘋果派,什麼意思?嫌商超做的不好吃嗎。
顧昀秋覺得自己真是要完蛋了,顛三倒四一直在思考,但根本形不成邏輯,每一件事都點到即止,最後發現自己滿腹都是委屈。
許港終於停下手,倒不是他良心覺醒,而是被警察同志架著往後拔,才把他從歹徒身上扯開,說實話要不是他沒帶那個欲蓋彌彰的頭套,或許會被當做窮兇極惡的壞蛋當場擊斃。
“顧昀秋!你別睡啊!!你醒醒啊,看看我,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我來晚了,原諒我這個不稱職的保鏢失職可以嗎?”許港慌亂地撲在顧昀秋面前,他看著顧昀秋在痛苦抽搐,口裡不斷往外溢位黑血,只能無濟於事的幹著急。
但在看到他之後,顧昀秋動作微愣,喉嚨上下滑動,嘴角也不再流血。
顧昀秋發直的眼神在努力聚焦,徒勞罷了,瞳孔已經開始擴散,越擴越大的黑洞直白反應出許港的驚慌。
“醫生!醫生怎麼還不到?!”許港朝身後怒吼,他不敢再看顧昀秋,不敢目睹生命消散的過程,尤其那人還是顧昀秋。
“快、快到了。”程助跪在許港身邊,他看到顧昀秋臉色全白,黑瞳目無焦距,血色的唇往外翻,呼吸的動靜淡到幾乎沒有。
“還要……多久。”許港閉起眼,他多麼希望這是場噩夢,只要再睜開眼,顧昀秋還好端端的,哪怕用那種厭惡至極的語氣和他講話都沒有關系,只要顧昀秋能回來……他願意承擔任何代價,如果可以一命換一命,他會毫不猶豫用自己的生命,換回顧昀秋好好的……
程助拿出手機翻看,幾秒後嚴謹地說:“直升機將在三分鐘內駛入石風村空域,五分鐘內醫務人員將會落地。”
警察押著歹徒往外走,見制服歹徒的見義勇為好市民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走上前安慰他:“這個老師拯救了四十多個孩子,是個偉大的好人!好人會有好報,一定會沒事的,你要振作啊!”
許港頭也不轉地盯著地面,聲音極低,似乎只要壓到最低,就不會被人發現他的傷心和後怕,他說:“我不要他做好人,我只要顧昀秋沒事……”我只要他回來,用我的全部換他回來。
地底傳來些微動靜,許港立馬撲到顧昀秋嘴邊,想要聽清他在說什麼。
顧昀秋搖搖頭,他嗓子壞了說不出話來了,無奈許港就跟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他費勁地掀開許港手掌,用手指寫著什麼。
“‘我’?你在寫‘我’字嗎?”
顧昀秋點頭,繼續寫第二個字。
許港努力感受著他寫出的筆畫,由於他太緊張了,生怕錯過筆畫,同時又要連猜帶蒙,這一套操作下來比顧昀秋還累。
“‘愛’?是‘愛’嗎?你要說‘我愛你’對不對?”
不對……笨蛋……顧昀秋努力搖頭,不死心地抓過許港出汗的手指,在上面撫了一遍,意思是現在黑板被擦幹淨了,他要從第一筆開始寫了。
許港聚精會神,按照這個字的筆畫框架瞎猜著,他想早點猜出這個該死的字,這樣顧昀秋就能省點力,去應付下一個字。
“‘吃’?你餓了嗎?”
聰明,右半邊只寫了一撇許港就猜出來了,顧昀秋笑起來,但他一咧嘴,血就剋制不住地從嘴角往外湧,看得許港心尖一抽一抽,捨不得看到他難受,又不想錯過這麼美的笑容。
戶外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翻動的聲音,許港背脊一僵,他不會忘記上一次聽到這個聲音是在什麼情況下,而現在顧昀秋性命堪憂,他簡直要對直升機産生心理陰影了。
“先別寫了,想吃什麼等你好了我帶你去,我們現在要上直升機了。”許港想抽回手,卻被顧昀秋固執地按住,他只好軟下語氣勸道:“不寫了好不好,你要節約點體力留到天上用啊,這裡離醫院還有百來公裡路程,有什麼話等你醒來親口告訴我……”
顧昀秋搖頭,他還在努力吞嚥喉間不斷往外冒的血,盡管沒什麼力氣了,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挺多久,他仍不肯放開許港,誰知道這會不會是他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他要把話說完。
於是接著一筆一劃顫抖著表達。
許港這次分辨了很久,才不確定地說:“‘醋’?你想吃餃子?乖啊,等出院後我給你煮,想吃一百個都成,只要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