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頭子不指揮還好,一下達命令,幾人的棍棒就敲擊在彼此身上,許港故意裝出對背後偷襲無所知的樣子,等棍棒即將落下,飛快回身跳到另一人身上,棍棒收縮不及,打的那人皮開肉綻。
“你他媽眼瞎嗎?我操,我的胳膊……動不了了……”那人胳膊軟趴趴垂下,幾乎看不出骨頭存在的痕跡。
如此跳躍幾下,殺紅眼的小弟們也不管狗在哪,一心往對方身上撒氣,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打成一團,而許港早帶領著顧昀秋遠離是非之地。
12
在黑夜奔湧,奔湧至黑暗盡頭,直到重新擁有微光。
跑出小巷,在距離警察局大門幾十米的距離時,顧昀秋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劫後餘生般緊緊抱住許港,用力箍緊救他於水火的小神靈。
小剛喘著粗氣,眼神迷離,粉紅的舌頭無力耷拉在口腔外,渾身冒出熱氣,盡管累到無法停止顫抖,它也竭力抬起雙腳搭在顧昀秋肩頭,用濕漉漉的鼻頭磨蹭他頸側,像是要吸吮他的血,留下齒痕。
“小剛……謝謝你,謝謝你……”從不覺得自己脆弱的顧昀秋,哭到情難自抑,他上下摸索小剛的皮毛,眼淚觸不到它表皮,滴在光滑的狗毛上,成線流淌。
報完警,警察建議在嫌犯落網前不要再返回家,擔心會受到二次伏擊。
顧昀秋犯起難,偌大的京城,居然沒有一處能容身,他身上沒錢,窘困地哪兒去不了,舉步維艱。
小剛像是聽明白他的為難,拽著他的腿,示意他跟上。
它在前面帶路,領著顧昀秋穿過小半個西城街區,來到一處荒蕪的爛尾樓,變戲法般從角落拖出床墊和舊棉衣,顧昀秋瞠目結舌地目擊這一切,結巴道:“……這,這些都是你發現的?”
小剛點點頭,又搖搖頭。它仰天長嘯幾聲,樓外草叢中亮起無數雙綠瑩瑩的眼睛,燦若星辰,眨巴著輕聲靠近。
顧昀秋發現這棟樓南邊倒塌,北邊卻相安無事,而且這樓盤的佈局很是眼熟,他在平地上走了幾圈,恍然大悟——這是父親生前參與的最後一個專案,也是東窗事發的導火索,摧毀了他的信念,自此那個名字成為無法言說的痛。
而現在重新回到這裡,他心裡的大石頭卻輕輕落了地,一直糾纏的噩夢一筆勾銷。
平時無意識繞開的地點,此刻入內,發現不過爾爾。
心魔也不過如此。
一群髒兮兮的毛孩子沿著臺階爬上來,它們身上有著不同程度的汙垢,走到顧昀秋腳邊,小心翼翼地用鼻子聞嗅他的氣息,同時和小剛打招呼。
小貓小狗鬧作一團,屋外冒起黑雨,走廊塌了一半,於是有混著雨點的風灌入,顧昀秋縮在牆角,蓋著舊棉衣,就那麼靜默地,等著天空泛起魚肚白。
小剛坐在他腿上,其餘的小貓狗得到允許,也乖巧地伏在他們身邊,顧昀秋這才發現,它們都很幹淨,心靈和眼睛有著剔透的玉,永不暗也。
13
大雪飄零,養狗不再成為秘密。
早點店的老闆娘每天早上都會給顧昀秋留兩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感謝小剛前段時間幫她放哨看城管,為她直接省去幾千罰款。
門衛大爺會把看完的報紙團成球丟給小剛玩,反正也是小剛早起替他取來報紙。
廣場舞大媽最喜歡自制狗零食,代價是要小剛白天陪她去買菜。
住這一片的都是老鄰居,在顧家騰飛後逐漸失聯,對顧昀秋也不夠熟悉,在小剛橫空出世後,顧昀秋又得到街裡街坊垂愛,再也不用一個人過各種節日。
他久違地感受到溫暖,愛意流轉,源頭竟然來自一隻狗。
小剛在三個月內長大,憑借帥氣的外表成為街道攝影師模特,小賺一筆通告費,顧昀秋笑著帶它去寵物友好型餐廳大餐一頓,出來時天空盛滿雪光,雪花打著卷兒落下,淋在小剛灰色毛發上,為他鍍上白光。
顧昀秋頭發也變得花白,他拽著它在初遇的花圃邊坐下,用凍得通紅的手指撫摸它,“小剛,你可不可以永遠留在我的身邊?直到我變老,老的哪裡都走不了了,你也替我買菜、拿報紙好不好?”
小剛瞪大湖藍色的眼眸,歪歪腦袋,眼中寫滿困惑。
好像在說:狗怎麼能陪人類變老呢?我的一年抵得過你的七年,我們身處不同流速的時空,我該怎麼辦才能留下來呢?
狗眼閃爍其詞,明明一言未發,卻抵得上人類的千言萬語。
“傻狗,我知道你的一生對我來說不夠長,那我們做個約定吧,等我長大了,要是你還能找到我,你就……就……”
顧昀秋冥思苦想,不知道自己思考的動作已經被狗同化,他左右歪著腦袋,轉了半天,想到專屬動作:“這樣吧!你就把你的兩手搭在我肩膀,然後朝我眨九下眼睛,明白了嗎?”
小剛身上積了層薄雪,它眨巴著眼睛,似乎不明白這番話的含義。
只不過眼裡沒有雪。
因為雪花一觸即它的眼球,便消失無蹤。小狗也動容。
顧昀秋在它腦袋上戳戳,“我說什麼來著,聽明白要點頭,聽不懂要搖頭?你都忘記了嗎。”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