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吾
左等右等沒等回顧昀秋，魏言適擔憂地走到陽臺，看到的就是顧昀秋略帶落寞的背影。
記憶裡從來沒看過顧昀秋露出這樣頹然的姿勢，永遠挺立的背脊彎曲著，似乎承載著超乎承受範圍之內的委屈。
“在賞月呢。”魏言適走上去攬住他的肩頭，故作輕松地開口。
顧昀秋回過神來，用力揉了把眼睛，將手肘隨意交疊到窗外，臉上已經不見方才的失態，他雲淡風輕地笑笑：“有些煩心事還沒處理好，你先去睡覺吧，明天好好休息，過幾天我帶你出去吃飯。”
“知道啦。”魏言適沒有多問什麼，他換了個倚靠著欄杆的姿勢，扭過頭看著顧昀秋，“秋哥，我到現在還是很不敢相信，我居然和你住在一起，每天起來就可以看到你，就和做夢一樣。”
“是啊，其實我很珍惜每天的。”微風恰到好處飛過，吹略過碎發，他的頭發有些長了，撥開遮住眼睛的頭發，顧昀秋拉著魏言適進了屋。
“快去洗漱，我要關客廳的燈了。”顧昀秋放下柺杖，現在右腳已經好很多，只是偶爾半夜會隱隱作痛，蟻噬般細小的疼滲透進腳踝裡面，他想撓癢，卻無從下手。
“秋哥，我有件事情忘記和你說。”魏言適抱住顧昀秋的手臂，在上面蹭了蹭，撒嬌道：“我會怕黑，你晚上能不能陪陪我啊。”
看著魏言適濕潤幹淨的眼眸，顧昀秋愣了愣，複又笑笑：“都多大人了還會怕黑，那你快去洗澡吧，我去你房間待到你睡著再走。”
魏言適露出得逞的表情，一秒也不耽誤地跑進了浴室。
顧昀秋杵在原地，面對空空蕩蕩的房間，一股巨大的落差無端生出，好像有什麼東西錯了，他不應該在這裡，浴室裡需要人陪的人也不該是他。
怎麼會變得怎樣，許港說他退婚了，可那又如何，他憑什麼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還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回到從前對他言聽計從的關系。
許港到底把他當作什麼人了，免費的陪床保姆嗎？
顧昀秋可悲地看著天花板，可不就是這樣嗎，數不清犯了多少次賤，每一次和許港爭執完，再若無其事的和好，小心翼翼維系虛假繁榮，直到又觸到他的逆鱗，又被拋棄。周而複始，他自己都記不清和許港吵了多少次架。
這次他絕對不會回頭，他已經三十多歲了，隨著年齡增長，對於建立一段健康關系的渴望就越深，許港還那麼年輕，有無數時間和精力可以去揮霍，而他呢？他又有什麼資格任性，再和許港糾纏在一起又有什麼意義。
“我洗好啦。”魏言適裹著浴袍出來，待看到顧昀秋還在客廳坐著，才輕輕鬆口氣。
顧昀秋察覺到他的患得患失，牽起他來到臥室，“頭發都沒吹幹就跑出來，這麼怕我逃跑啊。”
魏言適跳到床上，隨意地拿毛巾擦了擦頭發，笑道：“沒事兒，我頭發短，一會就幹了。”
“那可不行。”顧昀秋從抽屜拿出電吹風，坐在床沿邊上，示意魏言適過來，“來吧，不吹幹睡覺會頭疼的。”
魏言適乖乖靠在顧昀秋懷裡，感受他修長的手指在發間穿梭撥弄，舒服地閉上眼睛。
“秋哥，你和他為什麼會離婚呢。”
電吹風噴出的熱氣傾灑在發間，顧昀秋忙著手裡的動作，沒聽清他的話，“什麼？”
魏言適幹脆坐直了身體，貼在顧昀秋懷裡，好奇地問：“我說你當初怎麼會和他在一起，又為什麼離婚了呢？”
顧昀秋不自覺皺起眉，表情有一瞬間凝滯，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手指已經感知出魏言適頭發的濕度，好像吹的差不多了。
“別那麼八卦。”顧昀秋低頭將電吹風收拾好，心裡湧出無限的悽涼，對啊，當初怎麼就和許港在一起了？
魏言適扯扯顧昀秋的衣袖，將頭搭在他膝蓋上，輕聲道：“我想知道你的過去啊，我保證會做的比他更好，不會再讓你失望。”
顧昀秋嘆了口氣，掀開被子，示意魏言適躺進去，接著自己也躺了進去，直到身體被完全包裹，身體才恢複些許能量，足以支援他撕下心口的疤。
“我和許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了。那個時候我們家是故交，我把他看作親弟弟一樣，盡管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但他從小就機靈可愛，長得又那麼好看，所以對他印象特別深刻。”
顧昀秋捏緊被角，陷入回憶的漩渦裡，聲音彌漫開憂傷：“如果沒有意外，我們兩家會越來越好，我父親在京城的事業如日中天，他們家在投資業嶄露頭角，我們都以為會一直好下去，直到一次意外，許港父親出事身亡，我父親負罪自殺，我們兩家一夕之間在京城徹底消失。”
魏言適眼裡浮現心疼，他握住顧昀秋寒涼的手，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向來沉著冷靜、自持疏離，好像不會有任何情緒波動的顧總，他的沉默，原來是出於家庭變故。
“後來我創立慈善機構，資助許港讀書和生活。他在國內完成學業以後，跑出國創立公司，最後你也知道了，現在的港韞集團，都是當年我陪著他一點一點打拼出來的。”
顧昀秋不自覺笑笑，想到那段在美國互相取暖的日子，他和許港為數不多的好時光，居然每一個細節都還清晰，深深鐫刻進腦海裡，這輩子是不可能忘記了。
“那後來呢，你們為什麼會分手？”
“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們沒辦法再走下去。”
三言兩語，原來就可以把這麼多年的糾葛給說情。
顧昀秋勾手用力捏了捏魏言適的手，“好了，你該睡覺了。”
魏言適扁起嘴，不滿道：“哪有這樣講故事的啊，最關鍵的部分全部都跳過是怎麼樣。就因為我不是付費會員嗎？”
“傻瓜，下次再和你說這些吧。”顧昀秋捋順他炸起的毛，鼻尖全是魏言適洗發水的味道，他的洗發水是很清爽的薄荷味，不同於許港常用的花香……
許港常用的味道，他幹嘛還要記得，顧昀秋湊到魏言適頸間，深深吸了口，強迫自己記住這個味道，這是他自己選擇的，兩廂情願的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