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桉和櫟青暫時穩住了桐月的傷勢,他們把桐月扶起來,看向特蕾莎。
沒了束縛,特蕾莎依舊保持僵木的姿勢。
以為母親已經冷靜,他們卸下防備,詢問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特蕾莎出其不意地搶過刀刺向榆禮,反手給了季楓一刀。
她眼裡閃現冷漠至極的厭惡,再次狠狠補上兩刀,嘀咕:“不能讓你們傷害我的孩子。”
她的刀轉瞬揮向了面前三個猙獰可怖的“怪物”。
接下來的一幕,成為葉桉很長一段時間的夢魘,它無數次在腦海裡慢放,一幀一幀滑過,慢到他反複詰問,為什麼擋下那刀的不是自己。
那一刀刺過來,他下意識抱住桐月,更快的人影擋在他們前頭,熱血濺到後頸,如同一抔巖漿。
葉桉條件反射地扭過頭,視線卻莫名往上走,天花板和櫟青的發絲同時出現在視野,下一秒多了一塊鮮血附著眼球。
櫟青把他們撲倒在地,牢牢護在雙臂內。
葉桉眨了眨眼,睫毛上沾掛的血珠滾進眼眶,混著生理性淚水從眼尾流出,留下一道血痕。
他第一反應是桐月的傷口要裂了,第二浮現在腦子的是,血好燙啊……
燙得他無法動彈,燙得心髒漏掉好幾拍,靈魂也被燙出一個窟窿。
不斷有新的巖漿噴下來。
桐月的呼吸越發微弱,葉桉出於本能,緊緊抱住她,下半張臉埋進她的發間,本應該有她自調的桐花香,怎麼聞不到了?
好重,好濃的腥味……
耳旁似乎響起生活老師的聲音,說的什麼?
慘叫?嘶吼?
還有院長,和很多嗡嗡嗡的聲響。
它們像一群怎麼都趕不走的蒼蠅,不停在他耳旁叫囂。
他只能捂住耳朵,捂住眼睛,把自己包裹起來,隔絕那些煩人的噪音。
後來……
後來怎麼收場的,葉桉記不得了,等他的意識再次回歸大腦,人已經在心理輔導室。
院長和老師們每天都來看他,雷蒙院士也來了。
他有時能感知到他們的存在,有時世界空蕩蕩,四處淌著紅色的漿液。
清醒的時候,院長跟他說:“特蕾莎惦記你們在等她,自以為有幾次經驗能夠應付,沒等晶片穩定就著急回來,殊不知這一代晶片替換新材料,反應時間延長了。”
“她在路上就出現問題,晶片偏移搭錯神經,把你們幻視成怪物,心裡想著你們要來禮堂過小成年儀式,怪物會傷害你們,所以……”
院長蹲在他面前,握著他的雙手,人好像蒼老了很多,沒有笑容的臉上皺紋依舊深刻。
“不是特蕾莎的錯,別怪她。”
葉桉很久沒有開過口,一出聲,嗓音嘶啞如磨砂:“那是誰的錯?”
院長失語,他無法回答,晶片嗎?可終歸是特蕾莎疏忽了。
他深吸口氣,按耐下內心的悲痛,回到真正該做的事:“小葉,接受矯正手術好不好?活下來的人總要好好活著。”
葉桉輕聲問:“我會忘掉他們嗎?”
“會的,”院長哽著喉嚨,“這是必然的,矯正手術主要針對海馬體,其次才是激素調節,畢竟記憶才是情緒的根源。”
“可是,”葉桉胸口劇烈起伏,“我聽到你們說,聯盟會把這次事件從中央主腦裡清除記錄。”
“如果我也忘記他們,他們就徹底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