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黎諾側過身體面向他,手擱在膝蓋,擺出認真傾聽的姿勢,“在那裡工作怎麼樣?有沒有記憶深刻的事?”
葉桉思忖道:“有個人想改成預發布的款式,我拒絕了。”
黎諾眨了眨眼。
“……”葉桉捏了捏手指,“他好像有點生氣,同事安撫了他。”
安靜片刻。
黎諾不甘心地追問:“還有嗎?”
葉桉努力從腦海裡搜刮,還有,還有什麼記憶深刻的?
“蘭登的飛行器擱置太久,清液透析,來找我修理,”他的肩膀松垂下來,“我們成為了朋友。”
黎諾抓過一條怪獸觸手揉捏,繼續問:“他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很好的人,熱衷旅行。”葉桉忽然發現蘭登和少將在這一方面相像。
他們都是外放型,喜歡探索,對一切新奇事物充滿好奇。曾經蘭登僅因為星網上有個帖子說,某某星球開出一塊新的荒地,次日就登上飛船一探究竟。
他竟然會和兩個同一型別的人成為朋友,還都是被動交上的。
或者說他這種蝸居型的人,竟然會吸引兩個旅行家。
葉桉注視黎諾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地說:“是和少將一樣,很好的人。”
怪獸觸手被捏成一團,彈力鼓脹著手心,黎諾緩緩松開,恢複形變的怪獸觸手彈到葉桉腿上,轉而被他捏入手心。
黎諾十指交握,凝著葉桉手裡的綠絨,輕聲:“因為你也是很好的人。”
他轉頭看了看那架巍峨的機甲,轉回來笑問:“還有嗎?”
還有……
葉桉眉心微皺,這比老師扔給他的題目還難。
在索倫星地面的十年,每一天每一天,都只是在無限重複。
“你呢?”葉桉決定把問題拋回去,“你有什麼深刻的記憶?”想了想,“關於機甲。”
黎諾忍不住笑出聲:“逃避得也太明顯了。”
葉桉抿了抿唇,暗暗搓揉怪物觸手的絨布。
“印象最深,”黎諾扯過怪物觸手一角,垂眸沉思了會,面容閃過一絲晦暗,語速慢下來:“機甲常用於應對外星異族,像蟲族,他們外皮堅硬,兩三米長的足肢像鐮刀一樣鋒利,隨意揮足就能把人削成兩半,實戰一般先用炮彈和機器人開場,我們再進入星球內部。”
“有次機器人傳回來的資料,解除了巢xue的紅色危險預警,沒有殺傷力高的蟲族。”
黎諾停頓了會,表情是尋常帶著淺笑的輕松,卻隱約透出一股陰霾,“第一支小隊進去後,許久沒有回饋訊號,我察覺到不對勁,派了機器人去檢視。”
“錄影裡十二架機甲全部陷入卵巢下的漿液,裡面的人已經沒有生命特徵,等機器人把殘餘的機甲搬回來,連人都沒了,身體被滲入的漿液完全溶解。”
隨著最後一個字音的消散,氣氛掉入死寂。
葉桉松開怪獸觸手,手腕翹起,想做些什麼,懸空了半天,慢慢落下來,手指虛握成拳。
這一刻他意識到自己情感的枯竭,應該表達安慰時,心裡空落落,什麼也掏不出來。
像少將一樣,給他一個擁抱嗎?
葉桉的手再次抬起。
“不太好的記憶,”黎諾神情恢複如常,感嘆了句,“戰場上死亡稀鬆平常,其實很容易讓人麻木,對這次作戰印象深,大概因為是屈指可數的一次錯誤決策。”
葉桉重新握住怪獸觸手,一錯不錯地凝視他的臉。
“也有好玩的經歷,深入eti23星球的時候,”黎諾臉上浮起笑意,“有個隊員非說濃霧裡有個紅影,但是探測結果顯示那邊只有數不清的樹,他心裡放不下,晚上趁我們駐紮的時候,偷偷跑過去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