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柯景之快上小學三年級的年紀,從外面來了車隊,說要把他帶走接回柯家。
柯家,也就是母親林可淑的家族。
柯景之的外公年紀大了,漸漸地心軟,加之木已成舟無法更改,只好默許下來,再加上,身為柯家後代一員的柯景之不能再這樣流落在封閉鄉野,他得到大城市去接受更好的教育。
對柯家提出的這一要求,林家沒有什麼意見,很快欣然接受下來。代表交涉的二叔面對柯家時,甚至有種兄弟做了錯事被對方家人找上門的心虛之感,自然無有不應。
至於柯景之自己,一聽到能夠見到久未見面的母親,嘴上雖然沉默,心中還是極為高興的。
只是回到柯家以後,過些時日被帶到療養院時,柯景之卻很快大失所望。
因為林可淑的被害妄想症已經在這些年來家族的追捕之下變得很嚴重,即使藥物也無法讓她得到安撫。
唯一能令她從激動中稍稍冷靜一點的藥,只有柯景之的父親。
當柯景之父親牽住她的手時,林可淑才會表現得像個端方柔雅的大小姐,不再試圖對身邊人做出攻擊性行為,而是安靜依偎在丈夫懷裡,十分信賴他。
要維持這樣的狀態,柯父就一刻也不能松開手,就連上廁所時也得好說歹說萬般許諾說不會離開她,才能安撫住林可淑緊繃的心神。
柯景之就那樣靜靜坐在一旁,看滿目疲倦的父親連回頭與自己說句話閑聊的功夫都沒有,隨時隨地安撫著精神高度敏感的母親。
柯父走後,林可淑才抱著丈夫送給她的娃娃抱枕,看向坐在病床邊眉眼依稀可見她與丈夫影子的男孩:“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為什麼?”柯景之冷淡的神色為之一變,錯愕不已。
“因為他只能是我的愛人,不是你的父親,”林可淑溫溫柔柔說道,“我當初拿刀子抵在自己脖子上,才逼他答應帶我走,又下了藥,才有了肌膚之親,當初太急沒做好措施,才有了你。”
她不管什麼話該對孩子說,什麼不該說,一股腦全倒出來,像是一次性要說完:“我愛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插在我們之間,包括我們的孩子也不可以。”
來之前,柯景之設想過很多母子相見的場景,但他沒想到他與母親多年來見上的第一面,竟是這般光景,也由此打碎了他從前的許多認知。
他以為他母親溫柔而軟弱無知,他以為他父親英俊而叛逆浪蕩,他以為他們是一時沖動做了錯事又無計可施,只好將錯就錯這麼下去……
原來並非如此。
原來他才是那個計劃外被拋下的意外産物。
“你是一個瘋子!”柯景之氣急了站起身,尚且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以後絕不要變成和你們一樣的人!我為你感到羞恥!”
說完他轉身就跑,恰好於推門而入的父親擦身而過。
身後病房裡傳來林可淑哈哈大笑的聲音,還有父親疑惑的詢問聲。
柯景之捂住耳朵,不去聽那對狗男女充滿柔情蜜意的竊竊私語。
他心中充滿了無可發洩的怒火與恨意,以至於他下定決心要與人保持距離,絕不淪落到被所謂愛情和生理欲i望矇蔽雙眼、操縱頭腦的可悲境地。
多年來,柯景之也的確是言行如一。
年少專心學業,畢業後逐漸接受磨煉,為日後接受家族事業做準備。
他的外公,林可淑的父親年歲越大,對這個曾經虧欠過的大女兒越是愧疚,奈何林可淑的世界裡只有一個人的身影。
於是,無處安放的愧疚感全數轉化到了柯景之的身上去,滿腔心血用於栽培柯景之,期望他日後成才成人,擔起宿緣集團的重任。
柯景之沒有令他失望,甚至比他所預料到的,做得要遠遠更出色!
事業上一帆風順,情場上卻一片空白,二十多歲正值血氣方剛的英挺青年,沒有任何女人或男人能夠近他的身,柯景之外公原本安定的心思又開始著急起來。
“景之啊,你看是不是也考慮一下,擴大一下交際圈……見見閤眼緣的哪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