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煜,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謝景完全被虞煜的反應搞糊塗了。
他是有想過當暴露身份之時,虞煜可能會有的反應,每每只要一想到這點,他就難以提起當面告知的勇氣。
然而再怎麼假設,他也絕不會料想到今日情形。
虞煜的第一反應,是通紅著眼眶,為他擔心。
盡管這擔心之語來得沒頭沒尾,而又突兀至極。
“是我先前的留言嚇到了你嗎?”謝景緩緩摩挲著呈現出虞煜臉龐的光影,小心翼翼詢問。
他試圖安撫虞煜看上去格外難過的爆發情緒:“別擔心,實際上我從三年前就在為此而籌備了。”
“我有足夠的力量掌控局面,那些心懷鬼胎的家夥們還動不了我。”
“不是王都那些人。”
虞煜用手背擋住不聽使喚的眼睛,謝景溫柔的安慰令他內心裡壓抑許久的孤寂與委屈汩汩流進眼眶裡,又因溢滿而漫了出來,染濕了手背。
哽咽塞住了他接下來想說的話。喉嚨硬得生痛。
好疼啊。
覺醒的時候腦袋裡疼,時間一次比一次長,程度也一次比一次劇烈,意識昏昏沉沉。
被烈火灼燒的時候疼,從面板肌理開始變得焦黑,一瞬間沒上全身,從外到內,由內而外,沒有哪一處細胞不在尖叫吶喊。
當一個習慣了陪伴的後天社恐患者再次回到孤獨一人的時候,內心堆積的情緒足以讓人發瘋抑鬱。
沒有人能夠聽他訴說。
在這個世界裡,他只是個外來者。除了咬著牙熬過痛苦,強迫自己變得彷彿無堅不摧,彷彿什麼困難都打不倒他,別無他法。
可是堅強是很累的。
崩潰過一次的人,很容易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也許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點。一句溫柔的話。一道親切的目光。
虞煜在努力組織著語言,他壓抑的抽泣聲卻穿透光屏,紮透了謝景本該冷硬堅實的心。
即便手背遮擋住了漂亮的雙眼,可在夢中一遍又一遍描繪過爛熟於心的容顏的謝景,閉上眼都能想象得出那雙濕紅的桃花眼被揉得慘兮兮的現狀。
謝景的心也一併被揉碎了。
他已經後悔了,為了安全起見把虞煜一個人留在荒星,關在缺乏人氣的家裡,又什麼都不提前給人解釋。
為什麼要因為那個死到臨頭的金發小子挑釁的話而動怒。
他不應該相信那樣可笑的謊言,虞煜怎麼可能會主動提出履行婚約!
面對戀人陷入崩潰的瞬間,謝景此一點“報複”的快感都沒有,他茫然無措地僵著臉,試圖觸碰虞煜的手穿過光影一把抓空,此刻溢滿胸腔的惟餘滿心懊悔。
“安……維……他不能死。”
曾經付出的一切,度過的時光,不能隨著小世界崩塌而付諸東流,悄無聲息湮滅在無人知曉裡。
艱難地擠出這句話,虞煜還在用生澀遲鈍的神經努力思考該如何向謝景解釋理由。
他已經不知道這個亂套的劇本到底怎樣才算判定成功了,劇本裡有寫男二黑化謀朝篡位試圖幹掉男主的劇情嗎?
那些顧忌在謝景預謀掀翻棋盤的神來之筆前,顯得虛弱無力。
虞煜自暴自棄地想,倒不如幹脆和盤托出,男主角都要死了,他還在那裡擔憂這擔憂那,有什麼用處呢!
“這很重要。”虞煜放下手,抬眸看向光屏那頭,“這個世界的存亡和安維的生死息息相關。”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
光屏那頭滲出血色的陰鬱眼神,令人心驚膽戰,然而更加令人心驚膽戰的,是謝景給他看的一個畫面——
畫面那頭是一間牢房。
牢房裡的主角,正是安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