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國表情陰鬱,他平淡地說道:“因為我看到你跟老爸一樣,每天都拼命地賺錢,如果我繼續待在這裡,就會跟你們同流合汙。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去為民除害。”
趙建民停止手中的活兒,輕聲地問:“你打算去哪?想好了嗎?”
“不知道,目前我還沒想好,總之隨遇而安,走到哪算哪。不過可以肯定我想幹大事,而不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趙建國仰頭站立,猶如一尊凜然不可侵犯的雕像。心裡多麼希望兄長能看他一眼,可是趙建民並不抬頭,眼睛依然盯著桌面上的表格,面無表情地說道:“老二,你小子又害我算錯了一個數,五百塊錢又不見了。”
趙建國尤為失望地轉過身子,垂頭喪氣地開啟房門,無精打采地走了出去。妹妹趙月娥堵在門外,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乍一看就像一個風塵中的女子。
她手上拿著一本新書,伸到趙建國的面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笑道:“二哥,你看!這是爸爸剛給我買的新書。”
“小娥,我不看!我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你在家裡要聽話。”
趙建國蹲下身子,心不在焉地捏了捏趙月娥胖乎乎的臉蛋,目光卻偷偷地瞟了一眼伏案疾書的哥哥趙建民,打心眼裡希望對方跟自己道別。
可是趙建民頭也不抬,仍然專注於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趙月娥拉住趙建國的大手,央求道:“二哥,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不行,我還不能帶你去。等你長得跟我一樣再說,現在外面很『亂』,女孩子待在家裡比較安全。你太小了,容易受到壞人的欺負。”
失望之極的趙建國極力壓抑心中無比的憤怒,他再次捏了捏妹妹的臉蛋,編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靠譜。
“二哥,你小看人!我都長這麼大了。”
趙月娥還是不依不饒,趙建國站了起來,親了親她的額頭,連哄帶嚇地叫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因為那地方豺狼出沒,你永遠都別想去。”
昏睡中的趙建國腦海裡,電光石火地閃過那些如夢如煙的往事。
1927年那一夜,他在硝煙瀰漫的爆炸中,奮不顧身地衝向劉震天的車子,瘋狂地頂住車門夾擊劉震天保鏢的腦袋,心裡卻有個聲音不停告誡他。
其實他並不想這樣做,也不要這樣做,因為這不是他心甘情願想做的事情,但是為了顧全大局,他迫不得已而為之。
在西北蒼茫的荒野上,他揮舞手臂抵擋劉震天派人追殺而來的軍統襲擊。他逃出螞拐鎮時,跟扮演西北馬幫的土匪頭子劉佔元展開殊死搏鬥,把槍口頂到對方的左肋開了一槍……
這些慘痛的經歷就像電影畫面一般在他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切換,一閃而過的鏡頭似乎陷入無限迴圈播放的情境之中。
當他從噩夢裡掙脫出來時,現實的場景也如真似幻,一切恍如夢境。亮白刺眼的燈光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側過臉避開燈光的直『射』,然後眯著眼睛掃視眼前這個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臥室。
床頭的對面就是夢裡見到的那張辦公桌,桌上那些雜『亂』無章的表格與價目單早已不見蹤影,埋頭苦幹的大哥趙建民也不知道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