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可是那是錯的。”龍澤知道那個傳頌廣泛的故事:
富翁在海邊度假,見到一個衣衫襤褸曬著太陽垂釣的漁夫。富翁看到他這樣懶散而且窮困就說,我告訴你如何成為富翁。首先,你可以借錢買條船,用這條船去打魚,相信我,在淺海區打漁沒有很大的危險,賺了點錢僱人幹,獲取更多利潤。然後買條大船,打更多的魚,賺更多的錢。接著成立捕撈團隊,從夏末的海岸運輸到內陸缺少海鮮的地區,出去中間的運輸和成本,用不了十年你很快就會成為億萬富翁。漁夫說那成為億萬富翁之後呢?富翁說,這樣你就可以像我一樣到海濱度假,曬太陽,釣魚,享受生活了。漁夫聽完大笑,我現在的生活不就是你說的那樣嗎?”
“錯了,哪錯了?你真以為富人比漁夫還要快樂?”老博士很聰明的先打消他的所有理由:要是你用疾病、房子和享受的美食來說服我,只能說明你是個巧燕善變之徒。漁夫可以稍微勤快一些,每年都會有盈餘,可以對付大部分的疾病,城市裡的醫生和巫醫治不好的病,皇帝身邊的太醫基本也只能做到多延續幾年的壽命,這我知道。極度的富有和普通的富有有什麼區別呢?你還是放棄吧,走吧,走吧”
“作為有權有勢的富人,可是主張一方漁民的貧窮和生死,看著漁民為些許好處而歌功頌德,可以讓子女也過上區別於他們的生活,掌控他人,是你這樣的人永遠也體會不到的快樂。”龍澤這些話沒有說出來,說服一個老頭對他沒有任何的好處,老博士曾在文章裡說過:“坐在金錢堆上哭泣而不肯坐在稻草上歡笑的人是愚蠢的,但事實是,坐在金幣上的人大部分是快樂的,坐在稻草堆上的人幾乎所有人都在哭泣,因為為了一袋米、一捆柴,就足夠決定後者的生死了。”
龍澤從座位上站起來告辭,他清楚,博士讓他來不是和他討論人生的,而是讓他離開無影,不要試圖讓無影更加混亂。關於哲學和人生的爭執,只是讀書人的固有怪病罷了。
臨走時,博士繼續勸誡著這個滿是心事的年輕人
“表現一下完全在你能控制之下的那些品質,如誠懇、尊嚴、耐苦、避免縱樂;不要怨命,要安貧知足、要慈愛、獨立、節儉、嚴肅、謙遜。你看出沒有?多少美德你現在大可以表現,無法諉諸先天缺陷或性格不合,而你卻不肯盡力而為?難道你是被迫而不能不怨天尤人、貪婪無厭、甘心奉承、糟蹋身體、脅肩媚笑、大言不慚、心神不寧,只因你是天賦如此?天啊,不是的!你早已就能擺脫掉這一切了,如果有錯,錯在認識不清、認識太慢。不可忽略你的遲鈍或自甘遲鈍。”
龍澤在走出房間大門時,轉頭對老博士留下了他兩人這輩子最後的一句話:“知識是豐富精神的良藥,同樣也是人類進步的階梯。不過先得讓它成為你牟利的工具和殺人的利器。正如你現在,人們尊重的是你的地位,而不是知識,如果想建立起這樣個世界,就需要用火與劍砍下一顆顆的人頭,讓死者的屍體成為通往新世界的坦途。”
他離開了,“愚蠢的智者。”龍澤對眼前富於學識、精於自律的老人下了評判的結論,就準備告辭了。
博士也沒有多加挽留,他邀請龍澤來做客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警告龍澤,放棄不切實際,把無影當成他殺人工具的想法,而且讓他在兩天內離開無影。
這是建議,也是威脅。老博士雖然沒有了當年的戰鬥力,可是也是個無影的牌坊,他說話的分量可輕可重,輕的在於就算違背似乎沒有什麼壞處,重的在於他的資歷足夠一言九鼎的分量。例如推舉佐伊上位,例如可以把某個不太好的人打成反派。
更何況還有克萊爾這種資歷和實力並存的中立派呢。
“或許真的不太可能了。”龍澤痛苦的如是想。
但是在城堡之內,空蕩蕩的房間裡老博士孤獨的坐在椅子上,憤怒已經消失不見,因發怒而腫脹的面孔已經恢復如常。
空洞的老眼不復方才的智慧和堅定,他開啟抽屜,從裡面拿出兩副裝裱的畫像,上面的那張他和妻子、孩子在一起的留念。裡面的老博士帶著眼鏡,坐在兒女的簇擁中,老邁且無神,不過笑的很開心。另一幅則的他年輕而英武,手持長劍,穿著貴族華麗而累贅的服裝昂首闊步,意氣風發。那是四十歲那年,花了五百個金幣請王國最好的畫家給這位巔峰刺客描繪的。
兩張畫像重疊,老博士顫抖的雙手動情的擦拭相框。
良久之後,他的掌心蹦出一團明火,將第二個相框連帶裡面的畫卷全都燃燒為灰燼。
他無力的躺在椅子上,桌子上厚重的無名之書滑到他膝蓋上,又掉落在地上。堆疊的草紙也全部散落在地,潔白的直面上畫著的是一道又一道複雜的法陣驗算圖紙。最底下的一層紙,用正式沉重的筆力寫著這樣的一句話:“最骯髒的底層和最尊貴的帝王,對感性都有天然的排斥,蘋果滾落,被鋒利的手術刀切割成幾瓣,落在柔軟粉紅的嘴巴……,輪迴的盡頭在哪兒,在哪兒……無名之書告訴了你真相,時代的巔峰強者被宣告所害,被權力所害,天下人都知道他們用自己的宣告殺了狂異,但事情的真相是——他們把自己都通通吃掉了……最卓著的盛名沒有流傳,那位邪惡而偉大的帝王獲得了最後的權力,死於腸胃的癌症,死於惡臭,而狂異終究會利用吃了蘋果的先師的遺體復起,狂異是不死的,這就是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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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澤從城堡離開,一個人慢悠悠的朝海牙別墅走,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尤其是在老博士和克萊爾兩人正面干涉後,他還有沒有控制無影的可能了呢?
最粗暴的方式就是把博士和克萊爾、納蘭明圖都殺了,站在佐伊的背後,借她的手完成對無影的控制,架空佐伊,自己控制無影的中下層。這就是他在巫塔用過的招數。
可惜啊,距離無影的核心越近,他發覺這個計劃漏洞實在太多。
前進想不到辦法,後退又非常可惜。龍澤拿出的計劃是兩天後找個理由請假出去,暗中觀察佐伊的動向。佐伊既然會被刺殺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看能否把責任推到紅手鐲那兒,除掉紅手鐲的一兩個人,他的計劃會順利很多。
他順著海岸線走了一段路後,就從中間向西直接去往海牙別墅,這個時候他不想遇見座椅他們。正走著,忽然見到前面來了幾輛半敞篷的馬車,這種後座可以擺放一張桌子,兩到三個客人可以坐在鋪有鵝絨毯的豪華馬車,是隻有貴族才有實力和資格配坐的。在野的非官方組織也會從王族賄賂到鵝絨馬車的配置權,來接送尊貴的客人。
他駐足停留,看著馬車移不堪眼睛,其中一個座位上坐的是早晨剛見過面的克萊爾,而客人的位置上,出現的人讓他幾乎是大吃一驚。
“他們……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紅鵝絨馬車上,克萊爾迎接來的人正是葉懸的親信:安林和亞伯!
而就在他望向馬車的同時,就坐在克萊爾旁邊的安林也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