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發話,安寧就只能繼續跪著,不得起來。
過了好久,安寧的面前才晃過一隻微抬的手,算是讓她起來。手的主人移步轉身,帶著一眾侍衛迤儷向前。
安寧半天沒敢動,頭不離地繼續說:“恭送凌公子。”
等到安寧揉著膝蓋站穩了,那人的背影剛好飄出了院門。她恍惚地扶著椅子坐下,心裡暗自感慨,“只怕我的人生只能由這些人一步步地操控著,從此伺候著權貴,望其項背。”
不是沒有想過逃走。只是夕塔的爹孃都是皇室奴才,安寧就是奴才的女兒,此刻貴妃都下了旨意,一旦逃走,必會連累無辜的族人,她又怎麼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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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剛幫忙送完針線回來,宋嬸就端了碗雞湯敲開了安寧的房門。她一邊往桌上放著雞湯,一邊看著安寧說:“等會兒趁熱快吃,自你娘去了以後,你就沒好好吃過飯,眼見著一天比一天瘦,這可怎麼好呢?”
真是個難得的好心人,宮裡給的銀子可不值這樣細膩的照顧。安寧不能讓她擔心,於是微笑著答應。
“過一陣子,你就要進宮了。以後多拘著點性子,可不能像在家裡這樣野了。”宋嬸接著絮叨。
安寧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也叫野了?那她以前白天上班,下晚打牌,外加夜裡泡吧,那些又叫什麼呢?可是她知道,她的話沒有錯,皇宮確實是個就怕你任性的地方。
帛氏一家子都是皇室的奴才。進宮是夕塔的宿命,現在卻成了她的歸途。
過了年沒幾天工夫,宮裡就來了個姑姑和宋嬸一起領著安寧去了神武門。據說,這還是受了凌貴妃的恩典,可憐她這個沒了孃的孩子別人都有娘陪在身邊。
她們趕到的時候,一大群人都在那裡站著,管事的太監叫了名字,對了身份,略略看兩眼,沒有大問題就可以進去。
最後回頭看宋嬸的時候,她還站在原地垂淚。安寧就那樣看著她,一動不動,直到宮門在安寧面前吱呀地被推起。身邊的姑姑不耐煩地催促她,“還不快走,淨顧著磨蹭。”她只得狠狠心,轉過身去。
綏安四十四年的正月,安寧告別了差不多已經習慣的小院,開始了她的宮廷生活,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
跟她一起進宮的女孩子,大家都差不多,家世還有年齡。唯一不同的,她猜,沒有人會像安寧這樣,有著如此奇妙的經歷。
一進來並沒有立即分配宮室,而是先跟著宮裡姑姑學一段時間的規矩。安寧有些迷茫。可是,既來之,則安之,她只能聽候調遣,按部就班。
開始害怕一個人,拼命的往人群裡鑽,試圖忘記自己。只是終究沒有辦法融入進去。她們都不喜歡安寧,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她們。
安寧變得異常沉默,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真正說話的人,卻感覺無比安全。
剛到這裡沒幾天,凌貴妃身邊的大宮女就來囑咐安寧,要謹慎行事,規行矩步。她猜,她可能會去凌貴妃那裡,接夕塔母親的班。算是個既定的結局。她稍微安心。
只是沒想到,那個大宮女走了以後,所有人更是刻意遠著安寧,連話都不會跟她講上一句了。她們大概是認為她背後託了關係,找凌貴妃照顧。這對她們不公平。
安寧苦笑。她確實是託了關係,一個死人的廕庇。她預設了,不想解釋,事實上解釋了也沒有人願意聽。
還沒有正式工作,她已經感覺到了同事間的傾軋。分到她手裡的飯菜始終是最涼的;熱水怎麼都輪不上她;就連好好曬出去的衣服,收回來才發現比沒洗時更髒。
這樣的心眼,她當初怎麼會想要融入她們?還好,這種同事關係只是臨時的。
學習快結束的時候,碰上宮裡的一位命婦七十大壽,連線大宴三日。她們一起出去看戲,沒有人叫安寧。她就一個人留在屋裡收拾衣物。
管事的太監突然急匆匆地過來,裡裡外外的幾個房間瞧了個遍,嘴裡直嚷著,“壞了”,一轉頭,氣急敗壞地問她:“她們人呢?”
安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好老實說,出去看戲了。於是,他又急急地吩咐了人去找。
那個管事的太監剛出去,就有烏泱泱的一群人進來了。
愣在那裡半天,安寧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就聽到一個小太監訓斥:“大膽奴婢,見了三皇子和十一皇子,還不跪下請安!”
安寧心裡一驚,只好規規矩矩地跪下了。
“其他人呢?”一個冷冷的聲音問她,不帶一絲感情。有些熟悉。
她們只說去看戲,又沒告訴安寧是去哪裡。她只好回答:“回皇子殿下的話,奴婢不知。”
“你怎麼會不知道?”安寧聽這語氣,豈止是熟悉,簡直有些似曾相識了。
“把頭抬起來。”隔不久,輕慢的聲音又響起。
安寧只得依言抬頭,狐疑地看過去。
真是人生帛處不相逢!
竟然是茶館裡那位難纏的兄長,十一皇子的三哥!這麼說來,她們倒可以算是熟人了。來到這裡,安寧一直規行矩步,唯一一次出門卻碰上了兩個皇子,到底該說她幸運呢,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