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煙抬起木杆,撥開一叢垂掛下來的藤蔓。
“實話跟王爺說吧,墨煙對那些事向來一知半解。有時候看到漂亮的臉孔、漂亮的手腳、漂亮的頸子,會忍不住多看幾眼,想要摸一摸碰一碰;可惜發乎情止乎禮,墨煙知道不能隨便亂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就是這樣了。”
墨煙搖晃著手裡的杆子。
“至於喜歡的人,越喜歡就覺得那人越好看,怎麼看怎麼好。我現在就覺得王爺比初次見面那時順眼多了。”
“我真是分不清你在罵我還是誇我。”
“墨煙說過呀,墨煙喜歡的人裡頭有王爺。”她認真地解釋道。
齊環宇挑挑眉毛,搖了搖頭:“我可弄不懂你所謂的那種‘喜歡’。”
“墨煙也可以問問王爺嗎?”
“問什麼?”
山路蜿蜒而至一段下坡。水流沖刷掉泥土,凹凸不平的石塊拼湊成路面,齊環宇實在沒有走這種崎嶇陡坡的經驗,好幾次差點滑倒。
墨煙折回來扶他,伸出一隻手讓他握著。
少年的手小而有力,指腹和掌心上都有繭。
“墨煙就是想問問,到底男女之情是怎樣的一件東西?”墨煙替他看著腳下,不時用腳尖示意他該怎麼邁步子,“扶柳姐姐說,男女之情就是看誰漂亮,看著看著想把她他)吃進肚子裡。但她還說,那些真正的有情人之間的則是情義,而且義比情更重要。”
“扶柳說話還真是一套一套的……那你怎麼看?”
“墨煙不知道。墨煙喜歡誰,就想對誰好,就希望那個人開心安康。”
“你這是聖人風度了。”齊環宇調侃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是你真的得不到絲毫回報,你肯定會受不了。”
“所以說墨煙不太懂。王爺流連花叢、風花雪月,總該能給墨煙解惑吧?”
“有些時候我真是覺得奇怪,你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墨煙不傻。墨煙也沒裝。墨煙只是需要人教,不教就不會。”
“我並沒有那麼喜歡花前月下。你難道還沒有發現嗎?”
下坡結束,又到了一段上坡。
上坡好走,但齊環宇沒有鬆手,仍把墨煙的手緊緊握著。
“我只是找不著更好的方法,所以才選擇去喜歡整日醺然大醉,選擇自己喜歡溫香軟玉勝過讀書習文,選擇自己花天酒地奢靡無度。我替自己選好,照著做了幾年,做得還不錯,於是我真以為自己喜歡了;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所以你若是要我講出個道理來,我講不出,因為我並非天生在風花雪月之事上有所天才稟賦。”
他一口氣說道。
墨煙停住了腳步,吃驚地望著他。
“墨煙,你知道這大奣朝中,最好的王爺是什麼樣的王爺嗎?”
墨煙搖搖頭。
“最好的王爺,是要恰到好處的‘昏庸’。要玩物喪志,不要殺人放火;要荒淫無度,不要戕害民生;專注禮樂,要喜歡樂而不喜歡禮,愛好詩書,要喜歡詩而不喜歡書……”他笑了兩聲,“而我是一個好的王爺。我想要做一個好的王爺。”
墨煙有些聽懂了。
但當下,比起聽懂,她更在意的是齊環宇的心情。
他不高興,他的眼神甚至含帶悲傷。
“我好像聽到流水的聲音……是瀑布!王爺,小虹潭快到了。”
她輕輕握一握青年的手。
“王爺,您難得離京到這山野間遊玩,今天我們好好兒地賞秋。墨煙這次來,就是來陪王爺解悶。”她頓了頓,又抬起眼睛,“您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和墨煙說,墨煙對天發誓不會告訴別人。”
這回換做齊環宇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他怔愣片刻,笑了笑,鬆開緊握的手,又再次握緊。
“我的事都很沒意思。還是聽你說比較好。”
墨煙認真地凝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