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煙垂下眼睛,避開門神畫像的視線。
白問清主家時,白家確實偶爾會齋戒修身、閉門謝客,但只是每個節氣日如此而已。這是老習慣,墨煙很清楚。而今日並非任何節氣。
況且這個規矩其實並不嚴。一方面白家客人本就不多,另一方面,所謂齋戒修身,其實就是白家人聚在一起讀讀四書五經、填填詩詞歌賦,修身養性而已。與其說是齋戒,不如說是休沐。墨煙自己“從前”也曾經參加過一兩次。
——事情再清楚不過了,白家不歡迎她。
起初墨煙覺得心裡平靜無波。然而其實不然,她的心緒如同是一鍋水架在炭火上,不久便開始咕嚕咕嚕冒出泡沫和熱氣,翻湧起來。
她越往回走腳步越重、越想越氣,最後簡直是怒不可遏。
她走進暖閣時推門的動作兇了些,門框嘎吱一響,莫遲雨抬頭看向她。
她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是什麼樣子。
不過她確實沒有控制自己的惱怒。
“怎麼了?”王小燕驚愕地問道,“你不是去找朋友……”
“混賬!他們分明就是看不起東廠,依附楊夏了!”
“墨煙。”莫遲雨不悅地喝止她。
墨煙當然知道自己大呼小叫很是無禮。但她也覺得很委屈。
“可是……可是那名冊是我拿回來的!”話一說出口,她感到心裡更加難過,“如今在他們手上了。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他們,他們卻不識好歹!”
莫遲雨不以為意。
“墨煙。公家的東西不是你自己的。你長這麼大了,連這都分不清?”
“督主……督主,您為什麼不生氣?您應該知道他們去見過楊維祥了吧?事情還不明顯嗎?”墨煙口不擇言,“他們這是恩將仇報!”
“墨煙,是你自己意氣用事。”莫遲雨沉聲道,“你該好好冷靜一下。”
墨煙猛地停下來。她咬著牙讓自己閉嘴。
墨煙也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麼。不過她其實很清楚,她的怒氣之盛,是因為她至今還是沒能真的把白啟鳴當做旁人。說到底,是她自己公私不分。
她從前不知道,原來“背叛”是如此鋒利尖銳的兇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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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糾纏的著黑色焰火一般,越燃越旺,死死箍住她。
墨煙之前沒有感受過這種痛苦——她身邊的親近之人不曾背叛過她——不,或許其實並非如此:母親在臨死前親口說自己後悔生養墨煙,父親在離京前將長劍搭在她的頸旁,還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這些對墨煙來說都是背叛,是在噩夢裡一遍又一遍反覆侵擾她的夢魘。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她不知道原來自己早已經被那些背叛壓垮了,只等著隨便一件小事來吹倒搖搖欲墜的屋子。不過,她的屋子構造很簡單、裡面也沒什麼值錢玩意兒,所以重建應當不會太難。
“我看墨煙你是累壞了,”王小燕柔聲說著,上前挽住她,“回去洗漱洗漱,早些休息吧?”
墨煙想了想,站著沒動。
“督主。”她的聲音平靜下來,“墨煙想去永福寺住兩天。樂平王給我寫了很多封信,催我過去探望。我怕再做推脫,他恐怕會不高興。”
莫遲雨抬起頭審視她片刻。
“怎麼了,你怕自己待在京城裡,會忍不住鬧到人家大門口去?”
墨煙垂下眼睛。
王小燕暗暗掐了一下她的胳膊。看到她不肯做聲,王小燕無可奈何。
莫遲雨似乎並未動怒,但他沉思不語,已然使得這間暖閣寒風陣陣、陰雲盤旋。
過了片刻,莫遲雨帶著一絲冷笑道:“樂平王——這倒是一個好理由。”
王小燕仔細注意著莫遲雨的臉色,這時立刻開口打圓場:“話說回來,樂平王去祭陵也已半月有餘了吧?他日日派人來送信,說那永福寺如何如何清幽,他如何如何寂寞。墨煙總是潦草敷衍,恐怕確實不合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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