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煙,你最近和樂平王走得很近?”
莫遲雨如此發問時,墨煙正好終於)拆下了九連環的第二個環。
這幾日晚上莫遲雨若是沒有額外的公務,大半就會待在廂房擺擺棋譜、讀讀經文,墨煙也就一直坐在一旁琢磨那隻九連環。但也不知是沒有天賦,還是因為斷斷續續進行的緣故,她至今未得竅門。
墨煙當然料到遲早會有此一問。
所謂秋後算賬——如今莫遲雨事務稍減,正是“算賬”的好時候。
她將九連環放在膝上,正身端坐:“墨煙近日來……確實消極怠工,所以才有空閒與他往來。”
莫遲雨冷笑了聲:“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但莫遲雨絕不會任由他人牽引話題,也不會允許她插科打諢矇混過關。
他接著便說:“你所謂的‘消極怠工’,是因為裕平王。”
“……是。”
“如今我也沒必要就此再多說什麼。”莫遲雨看著她,“父子親情,人之常倫,自然難抑。但你若始終無法判明取捨利弊,那麼你便不能在此地久留了。”
“如今裕平王已經離京,墨煙不會再做糊塗事。”
“這是你的真心話?”
“當然是。”
“雖是真心話,只怕你是做不到的。”
“督主為何這樣說?”墨煙驚訝地問。
“不如來談一談,你近日與樂平王走得近,究竟是因為‘手段’,還是因為‘真心’?別急著回答,你給我好好兒地想一想。”
“我……”她吞下那些不假思索要從嘴裡蹦出的回答。
“你敢說,你不把樂平王視作你的親人?你沒在他身上看到裕平王的影子,沒有因此而心神動搖?”
猶如利刃一般,切入要害。
“墨煙相信,那不會妨礙到墨煙行事。”她回答。
莫遲雨搖了搖頭:“你不過是個凡人。不過是個孩子。你如今所說的這些不過是意氣之辭。”
墨煙感到焦躁起來。
她覺得此時此刻的這種尖銳感似曾相識。
莫遲雨通常不會這樣和她談論她的錯誤。如果墨煙做錯了事,莫遲雨通常會將箇中利害分析得清清楚楚,令她有自己反省的餘地和深入思考的階梯。
可是這回卻不是這樣。
莫遲雨的話語間含著他自己的情緒。含著墨煙不知道的打算。
“那麼,墨煙該如何自處?督主是不是認為,您已經將墨煙平安養大,是時候像墨煙的生母馮氏、墨煙的生父裕平王、墨煙的師父李通那樣,將墨煙再推給別人、推到別處了?”
莫遲雨兀得一頓。
他的面容從冷若冰霜,變得猶如雲山霧罩。總歸墨煙都看不太懂。
她咬著牙不低頭。
墨煙現在不像“從前”那樣害怕莫遲雨了。她說不清楚所以然。但她現在發現,莫遲雨很講道理,而且也願意同她講道理。
——既然如此,她就該斗膽論一論。
但是莫遲雨的長久沉默令她惴惴不安,如芒刺在背。
半晌後,他開了口:“墨煙。你說得對,是我沒有替你好好打算。”
“……打算?”墨煙張口結舌,不明白莫遲雨為何要選擇示軟,這讓她在不知所措的同時痛苦難當,“墨煙不要您的什麼‘打算’!墨煙只求永遠跟在督主身邊。”
“你知道,那不可能。”
“不可能?為什麼?”墨菸嘴裡這樣問,心裡卻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