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煙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門旁。
但就只是一聲低低的“王爺”。
她轉回視線。看到樂平王坐在椅子上揉動眉心——這個姿勢與他的皇兄十分相像。
“啊,”他注意到墨煙的視線,抬了抬頭,“那是王妃。”
他的語氣已經恢復平常,溫柔無比的嗓音,加之玩世不恭、近乎漠然的態度。
“王妃……”她愣了一會兒,很快回神,“看來王妃娘娘是找您有事,那麼在下不便繼續留……”
“我還沒讓你平身,你不許起來!”樂平王任性地說。
墨煙在這種方面一向是好脾氣的,於是她繼續跪著。她並不因下跪而顯得卑微,因為她從心底把下跪視為一種手段,與其他模式的行禮只有表達方式上的不同。
“這樣吧。”樂平王從座椅上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你明日再來這裡。我需要好好兒想一想再和你談。”
墨煙頓了頓:“王爺,我並不是終日無所事事的閒人。”
“哦?”
墨煙把頭低一低:“是墨煙冒犯了。”
“哼。”樂平王說,“我看得出來,莫廠公應當並不知道你在做的事吧?墨煙公公,如果你不想讓我告狀,那你便乖乖過來。”
“恐怕督主已經聽說了今日之事。”
“……你!你——你就說你來不來?”
真是孩子氣到令人頭疼的語氣。
不過,墨煙也不能否認自己心裡對他懷有愧疚。
“是,墨煙明白了。”
墨煙推門出去時,看到了站在門旁的王妃。
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她個子矮小,脖頸纖細,宛如難以支撐滿身華服般微微歪著頭。
“王爺,不知您是否用了晚飯?”王妃站在屋外開口道。想來她敲門便是為了問這個。
墨煙向王妃行禮。
她隨意地點了點頭,顯然並不認識墨煙。這意味著她不太在意宮裡發生的大小事。
這位王妃殿下是在樂平王十八歲時與他成婚的——墨煙依稀記得合巹禮是前年夏日裡所辦,如今不過一年多光景。不過怎麼看,二人也沒有“新婚燕爾”之情。
想到樂平王整日在外尋歡作樂,墨煙不由得對她生出些許同情。
儘管如此,王妃的臉上似乎並無愁容。
對了,墨煙想了起來,王妃的神情與杜尚宮的神情十分相似。
平淡而情願,內心深處仿若無所恨無所悅。
墨煙並不知道,這其實是世間大多數女子的神情。
墨煙躡手躡腳地踏進了莫遲雨的府邸。
她原本想過直接從後院翻回自己的房間,但是轉念一想,覺得實在不該如此自認做賊心虛——她的確是做了錯事,而且莫遲雨早晚都會知道。
心裡可以想通,依然並不妨礙她期望懲罰可以延後些。
這個時間,莫遲雨應當還沒有準備就寢。
墨煙繞道走進自己的房間,沒有經過主廊道。一回到房間,她連燈都沒點便直接撲倒在床上。
她感到這一天出乎意料地漫長,身心都已疲憊不已。
啊啊,父親——
墨煙眼前浮現出男子嚴峻的面孔。
她覺得不可置信。父親曾經將年幼的皇子放在膝上講故事,曾經帶著他們放飛親手製作的風箏……可是自己卻,自己卻……
她翻了一下身,瞬間壓到了手臂上的傷口,劇痛令她倒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