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再往下一點兒。好好……嗯……”
扶柳叫得夠浪,換在早幾年墨煙肯定面紅耳赤。不過她近來已經習以為常。
墨煙只是說得好聽,實則並不擅長推拿。
首先督主很少讓她幹這事,其次她年輕力壯,自己很少覺得身子痠痛。
不過她好就好在態度端正,指節一板一眼按下去。
“扶柳姐姐,”墨煙看扶柳心情好了,便開口說起自己的煩惱,“最近發生的事,我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最近?最近怎麼了?”
“最近戶部的事——就是,張瑜芳他們張家的事。”
“嗯。”扶柳翻了翻身,支起頭,“奴家不過是個青樓女子,小公子您得再說的詳細些我才能明白您在想什麼。”
“最近督主讓我不必侍奉左右,自己在城中探查一些情況。”
“是嗎?”扶柳略感驚訝,這在之前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起先我覺得高興,因為我並不喜歡長久待在那座皇城裡。但現在我覺得督主是有意支開我,不希望我跟在身邊。”
“為什麼這樣說?”
“我也說不清楚原因……硬要說的話,是督主應當非常清楚我並不能辦成什麼事。如今廠衛一體,暗探密佈,不多我一個不少我一個,我一頭霧水到處亂逛不過是給檔頭們添麻煩罷了。”墨煙講了督主讓她從兩項事務裡自己選擇的事,“督主替我選的是‘調查張氏’。但我卻覺得,哪怕我自己選了前者,到頭來他還是會讓我繼續沿著後者行動。”
扶柳沉思起來。
墨煙繼續道:“我從來不曾做過探子的工作,上回我去找卯星四檔頭,他像哄孩子一樣慢慢教我——這難道就是督主想要的東西?卯星已經基本掌握了張瑜芳的情況,而我根本一無所知。”
“你如今困惑的事,應當是有兩件吧?”扶柳溫和地開口,“首先,假使你的猜測是對的,莫廠公的確想要支開你,你弄不明白莫廠公的意圖。其次,你也並不能理解東廠對張瑜芳他們這批賄賂官員的富商的態度。”
墨煙點點頭。
“前者,我無從得知。但後者……你知道前任的東廠提督是誰麼?”
“尚臨祥?”對於這個人,墨煙僅僅知道一個名字。
“據說尚臨祥執掌東廠時,手中握有京城富商詳細名冊。京中每每發生大案時,他便羅織名目,上那些富貴人家抓捕‘罪犯’。富商自然願意花錢保人,尚臨祥也會保證將人原樣奉還——於是尚臨祥手中不斷流入金銀,還大半上交先皇帝內藏庫。因此他不但權勢滔天、左右逢源,且算不上罪大惡極,實在是個聰明人。”
這樣一聽,還真是。
“但是當今聖上即位後,不滿尚臨祥敲詐商賈的作風。”扶柳話鋒一轉,先照例說了幾句頌詞,“聖上仁厚,福澤萬民,以休養生息、扶持農商為國策之本。或許,這就是如今廠衛對待京中商賈態度較為溫和的緣故。”
接著,她說道:“說到底,官員受賄是官員之過,而非將錢財雙手奉上之人的過錯。”
“可是……”
“如果聖上這樣想,自然廠衛也要依著聖上的心意行事。”
能夠在同行中脫穎而出靠得當然不單單只是美色。
扶柳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和墨煙不一樣,她的聰慧是早就經過塵世打磨的,看事情遠比墨煙通透。
“話雖如此,”她接著說,“要說張瑜芳真的問心無愧、毫無懼意當然不可能。據我所知,他已在籌備車馬行李,準備回南直隸去了。”
“……啊?”
扶柳同情地看著墨煙。
事已至此,墨煙只得再次匆匆進宮去找莫遲雨。
她又遇到了杜春屏。
挽著髮髻,畫著長眉,衣飾工整得體。她剛從裡面出來。
“哎呀,是墨煙公公。”她姿態溫婉地笑笑,“我今天燉了參湯,您是否能替我勸廠公喝上一些?”
“我會的,杜尚宮。”
她是隨口一問,墨煙也是隨口一答。
“墨煙。”春屏又叫住墨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