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以文士為重。若是按部就班依照條例走章程,這些文官哪個不是巧舌如簧、心機詭詐,明裡舌燦蓮花,暗裡處處行賄——
但一旦下了詔獄,他們便絲毫沒有法子了,自知“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人間王法不在地獄行”,不過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從前王小燕就和墨煙品評過這些落到東廠手裡的人:
那些權貴豢養的死士不說,大把大把的貼身侍從也都是捨命為主的硬骨頭;但輪到他們這些主子自己時,各個只顧想著辦法自保,醜態百出。
“不過站在咱們的角度,自然還是更喜歡審問後者。”最後王小燕以此句做結。
那張郎中和這卞侍郎就是後者的典型。
畢竟若是血濺三尺,那副腌臢場面莫遲雨也是不愛親自督看的。
“莫公公,我……我肯定是被哪個小人構陷至此的,您可一定要明察!”
莫遲雨一進去便有人送上椅子。他坐著,卞樊厲站著。
“不如先說說你府中的金銀來歷,如何?”
“什、什麼金銀……”
“聽說還藏在古琴下邊兒,卞侍郎真是好品味。”
卞樊厲的臉色霎時青白,冷汗涔涔冒出。
“這樣吧,我也不欲與你為難。”莫遲雨輕輕撣了撣座椅扶手上的灰屑,開口道,“張見卓已經招供了,說那掛在他名下的別府實際是個私設的宴客之所,並且大小事宜都是由您手下的人在打理。至於記錄往來客人的賬簿名冊,也是您親自收管。”
卞樊厲雙目一翻,眼看都要站不穩。
但既然無人扶他,也就只能自己勉強站好。
莫遲雨語氣平靜:“說出名冊在哪兒,您明日便可歸家。”
“我,我……”卞樊厲垂頭沉思,聲若蚊吶,“可若我交出了這東西,那些人一定不會放過我……”
“怎麼?您覺得若是您不告訴我名冊所在,我就會放過您?”
男人咬咬牙,汗水順著髮鬢流進鬍髭:“我已把那些東西都燒了。”
“不可能。”莫遲雨沉聲一喝,驚得卞樊厲這回真的跌坐在地,“如若燒了,您的命才是真的不值錢了,您真至於如此愚蠢?”
卞樊厲啞口無言。
半晌後他囁嚅道:“我家中有妻子老母,下有兒女……”
顯然,他是希望得到一些保證。
“卞侍郎,您怕交出名冊後有人對您不利,但卻不怕我現在就做些什麼,這便不太識時務了吧。”莫遲雨冷冷相告。
從卞樊厲嘴裡得到了名冊所在之後,自然就要去取。
與此同時,之前將名冊從卞府帶出的人則很有可能接到這樣的指示“一旦情況有變,將名冊送到卞樊厲投靠之人的手上”——這些資訊從卞樊厲的話語裡可知一二。
莫遲雨讓墨煙去找顧四傳遞他的命令,要求卯星在今日拿到名冊。
“我可以同他們一起去麼?”墨煙問。
她心裡當然是很想去。畢竟到了這一步,此事她已摻和了前半程,有頭無尾多令人心癢癢。
莫遲雨看她一眼:“不必,這是卯星的活,你無需插手。你去向顧四問來關於張瑜芳的線索,順著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