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歆畫訥訥地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宮巷裡,掛滿了紅燦燦的絹花燈籠,散發著明亮的光芒。
粗壯的大柳樹栽種在宮巷外面,垂下千萬條綠茫茫的絲絛,一輪彎月斜掛在枝頭,靜謐中帶著一點蒼茫的隔閡感。
她溫婉秀美的臉頰沐浴著暖意融融的燈光,別有一種引人入勝的美。
終究還是她先有些畏怯,掉過頭去,神色哀傷地笑道:“我如何逃避,如果你就是我的心悅之人呢?”
蕭淨初對這個回答很是震驚,遲疑片刻,陪著宴歆畫走出去一段路,問道:“你什麼時候……我記得我只是跟你有幾面之緣,宴二小姐,婚姻大事必須慎重考慮,可不能只看到一個男人的外表。”
宴歆畫頓時被他逗笑了,一掃剛才的沉悶與哀傷,打趣道:“莫非你是那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絝子弟?”
蕭淨初一噎,訕訕地笑道:“可能稱不上紈絝子弟,但是,但是我也不算什麼值得託付終身的好男人。”
宴歆畫突然停下腳步,美眸盈盈地盯著他:“你沒試過,你怎麼知道自己不適合?”
說著,她主動靠近對方,伸手輕輕碰觸蕭神醫溫熱的手掌。
他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味,略帶苦澀,溫熱而又漫溢。
就像一隻煮藥的小火爐,給人一種妥帖踏實的安全感。
美人如花,如珠似寶,燈火燦爛,月色皎潔,眾裡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原本應該是一段極美,極安定的錦繡良緣。
蕭淨初卻不這麼想,他被宴歆畫碰觸一下,嚇得轉身就逃。
看到蕭神醫落荒而逃的狼狽身影,宴歆畫有些懵逼,呆愣在原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宮巷盡頭,她才慢慢回過神來。
蕭淨初一路逃出皇宮,倒也不是因為宴歆畫的主動表白,更多是因為女皇陛下的詭譎心機和莫測手段。
女皇已經懷孕兩個月,按理說,太醫院的那些御醫經驗豐富忠心耿耿,在婦科醫術上頗有成就,肯定可以替她保胎。
但是……她突然急召自己回宮,肯定不會無的放矢,或者說,女皇將他召回京城,肯定是為了保胎這件事。
蕭淨初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很顯然,他不願意趟這一趟渾水。
如今大公主和太后賊心不死,暗中與女皇角力,威遠侯府手握一部分兵權,之前差點站錯隊伍,差點被女皇問罪。
如果他擅自出頭,跟威遠侯府的二小姐定親,那他以後豈不是要繫結在威遠侯府這艘大船上?
他只是一介大夫,掛著京城年輕一輩中第一神醫的名頭,實則在皇室權力傾軋中並沒有多少自保之力。
蕭淨初沒有回久違的蕭府,這會兒他不再適合回蕭家老宅子,畢竟,他與太皇太后的死有些嫌疑,而且與鳳卿酒關係匪淺。
蕭家要避嫌,要儘量將戰王府的關係透明化,不能引起女皇的注意,否則抄家流放都是最輕的結果。
在大街上漫無目的閒逛一圈,他突然腳步一頓,停靠在京城宴遇樓的大門口。
他抬起頭來,怔怔地掃了一眼宴遇樓大氣闊綽的黑金字型招牌。
這是戰王將宴遇樓作為禮物贈送給鳳卿酒之後,鳳卿酒特地親自揮毫寫下的宴遇樓招牌。
蕭淨初滿心傷感,知道自己無緣與鳳卿酒見面,宴歆畫說得對,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等到鳳卿酒回京城。
他轉身欲走,卻被一個熟悉的幹練清朗的女聲喊住:“等一下!”
他迅速分辨出來,這是束雨眠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束雨眠和梅疏影一起從宴遇樓大堂裡走出來:“蕭神醫?這麼晚了,你剛剛出宮?”
束雨眠還是那副精明能幹的樣子,一襲束身淺粉色的妝花長裙,為她平添幾分小女人的嫵媚柔雅風情。
梅疏影還是老樣子,容色清雋如畫,氣質優雅疏淡,只是他與束雨眠好事近了,臉上帶著幾分快意人生的喜悅與愜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