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默然將梳子放入梳妝底盒,束之高閣,再次開始了漫長又必須的閉關練功之路。
轉眼間,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月,隆冬來臨,萬物頹然,許王府的裡裡外外,都被百年難遇的寒涼滲得人瑟瑟發抖,不願多待。
若初的身子和功力都恢復了,見姑姑也休養的差不多,就暗中與慕容峰相約:明天晚上一起離開汴京,從此隱遁江湖,再也不問世事。
除了一些必要的銀錢藥材,若初什麼都不想帶。
她準備妥當後,面對身邊這些忠心跟隨了好幾年的丫鬟奴僕,到底有些不捨,也不得不為他們日後的命運懸心。
為保護他們,若初藉著冬至的由頭,令下人準備祭祀器品,要祭奠兩個死去的孩子。
她打定主意,只要趙元僖過來,便可引他在孩子面前發誓,以後絕不能再濫殺無辜。她知道,多年無子,一朝逝去,也是他心中最深的痛。
只要計劃順利,小紅他們應可保性命無虞。
訊息傳遍王府,李忠等人忙不迭地將若初需要的香燭紙錢準備妥當。
祭祀用的糕點和素酒由若初親自準備,即便這次祭奠的目的並不單純,她也想給腹中無緣的的孩子,做點心意:母親對不起他們,望來世不要投胎到這樣的人家。
不出所料,元僖果然在冬至祭祖後,身著朝服來到了沁梅園。
乳白的香燭,紛飛的紙錢,濛濛的香菸,以及刺眼的祭文令他痛心疾首。
院中已爆出花骨朵的梅樹和樹下死氣沉沉的若初,撞擊他的眼簾,他竟在不覺間淚流滿面,而後過來盤桓而坐,順手將紙錢丟入火盆。
兩人沉默許久,元僖抹去面上淚珠,嘴角綿延抖動,“如果他還好好的,現在應該正在我們懷中哭鬧吧。”
他抬頭仰望梅枝頭上暗紅的骨朵,和零星凌寒獨放的花蕾,經不住再次嗚咽不已,“我一直在等今年的冬天,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坐在這兒一起看花。我們抱著他折梅插瓶,祈禱一生的平安喜樂。可是,”他將紙錢一張張投入盆中,“是我這個父親不夠格,害了他。他到死,我都不敢看他一眼。”
真情流露的瞬間,若初也免不了內心的觸動,那久違的淚水也如水龍頭一般無預警長流不盡,“你說,他現在有重新投胎嗎?投去哪兒了呢?我還能再見到嗎?”
他嚥下眼角的淚花,閉眼安慰,“會的,只是,我們未必認得出來。”
“那麼,身邊這些人,這些孩子,會不會就有他呢?”
他猛然驚醒,“若初,”
若初應聲跪地,淚落不盡,“殿下,你可不可以答應我,為了我們兩個無緣的孩子,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我怕,真的怕,你下一個處置的無辜人命,就是他們的新生命。我們沒資格做他們的父母,可我希望他們再投胎的時候,一樣可以一生平安喜樂。”
“若初,”他眉頭微動,似乎在這一刻已然洞悉她想做的一切,“你真的,要這樣嗎?十年相守,死生不悔,”淚珠在他眼眶打旋,很快隨著顫抖的目框飛流直下,砸在她盼望的手心,“你真的,都不要了!我們,真的只能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