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身處崑崙的群山之頂,這會兒的感覺倒像是站在南海的小船上。腳底傳來的震顫像是層層湧入的波濤,推得人前仰後合,步履維艱。
“什麼也別管了,跑跑起來爬也得爬出去”
冬爺披著紅袍招著手,怪人跑開幾步又回過頭來,用黑曜石祭刀砍斷了一根即將勒死我的藤蔓,伸出另一隻手來:
“矮子站起來,走”
這是他憋了那麼久終於開口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原先我是最討厭他叫我“矮子”的,可這會兒聽著這個稱號從他的嘴裡喊出來,又矛盾的讓我親切無比。我點點頭在顛簸中努力站起身來,剛想去拉他的手,一起逃向未知的前方,可怪人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將手抽了回去,我一把抓了個空。
憤怒的鬼草緊追不捨,都到了這種時候了,我也沒空多想他對我的態度為什麼剛有好轉,就倒退了回去,只能自己撐著地面,硬是連滾帶爬的往前衝:
“你別管我,遠離那些鬼草”
小王爺也放棄了懷裡被鬼草纏住了半個身子的人質,他把愛喝茶的西王母用力推向那些藤蔓,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月牙橋的旁邊:
“他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咱們只管跑耗子,位置”
“過……橋先過去橋”
混亂之中,天上的三隻青鳥遮天蔽日的從東打到西,從南又打到北,耗子的情況不容樂觀,可我們根本不可能幫到天上的忙,倒是他還得抽空幫我們瞅一眼下方的形勢
我知道現在是最不能拖大家後腿的時候,我很想像冬爺說的那樣“雄起”,可是來自地底的震顫裡夾雜著營養液流動的聲響,我的腦袋渾渾噩噩的幾度又要陷入夢中的記憶了。我心裡清楚這種時候就是死也不能睡著,一旦落入老朱手裡,或許結局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緊緊咬著嘴唇邁開步子,腥甜的血液都順著牙縫滴落進了舌頭尖兒,這樣也好,痛感還能讓我清醒一些,只要跑過了那座橋,應該就……
不對,月牙橋並不是安全隔離區,護送著女丑之屍到達對岸的那些女鬼這會兒也在老朱的憤怒下,重新集結了回來,她們一排又一排的站在另一端,將我們幾個的出路堵了個嚴實
“晚庭,還能堅持嗎?”
“不不不,先別說話,先別說話”
我發了瘋似的一邊連滾帶爬,一邊拼命搖頭,老劉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從腦子裡蹦出來,顯然不是個好時機,即便我跟他只有在夢裡才能相見,即便透過這些夢中的記憶,我可以得知許多重要的資訊。
但是……已經有鬼草纏上我的腳踝了,我不能耽誤任何一分一秒的時間,求你了,劉建國,求你等會兒再出現,求你在天之靈保佑我從這個可怕的地方逃離啊
“小王爺,你去把她帶回來”朝聞道跑到橋邊,卻拔出腰間的匕首遞給了小王爺,懇求道,“把矮子救出來,我們得一起走”
“你的身手不是比我……”
“我沒法兒靠近”
“好別說了,本王這就過去,你幫冬爺一把”
冬爺正和橋中間的女鬼扭打成一團,她們都穿著紅袍子,一時間我都分不出誰是誰來,朝聞道的加入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她們人數眾多,而且小王爺又退出戰鬥,從人群中掙脫而出,直朝著我就奔回來了
“小六一,把手遞給我”
“晚庭,把手遞給我。”
現實和夢境重疊在一起,我再去緊咬嘴唇,讓傷口和後牙床的疼痛一起擴大,作用也微乎其微,我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小王爺還是老劉了。不管是誰,反正都不會害我,我拖著完全被捆結實的雙腿,伸出了手
“她就快要出來了,再堅持一下,千萬不要睡”
“不要睡,不要睡啊小六一”
我一個激靈,兩個人的聲音一同點醒了我,我歪頭避開剛要纏上我肩膀的另一根鬼草,舉高手臂一下子拉住小王爺,他拽著我的胳膊就想要把我的腿給拔出來,這時候從石柱上蔓延出去的其他鬼草也幾乎全數趕到了,這是最為糟糕的情況,而我突然又想起來,小王爺他是沒有跟鬼草糾纏的鬥爭經驗的,這麼拉拉扯扯下去他非得被我牽扯進來
“用刀刃,像砍很有韌性的芹菜那樣,快很準的斬斷”我大聲指揮著,回頭看到原本怒氣沖天的老朱,這會兒雙手抱胸的站在那裡看著我們的掙扎,嘴角揚起了一抹笑。
他有十足的自信,我們逃不出崑崙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