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大抵能夠體諒江水為這種跳樑小醜而失態,就如同偶爾生出一點寄生草的松柏。
不毀其整體之美。
自然,江水無需他的體諒。
“渡河而死,為之奈何?”
儲誠庭笑道,似乎也不是說給秋劫聽的,只示意秋劫退下,得了命令的秋劫當即行禮告退。
去年這個時候,江水離開逸王府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此間無限英魂僵死,墜落高樓的,心如稿木的,嘔血而死的,涉江濯汙的,各有各的光灰飛如煙滅。
儲誠庭早已是看厭了忠骨被熬成煨爛湯水的模樣,大暘能夠讓他垂目的人如今也寥寥。
江水算是其中最值得觀賞把玩的一個。
如今再聽到她的訊息,儲誠庭內心委實有種愉悅感,大暘人才輩出,令逸王有雕琢揉搓之感的也不少。
可也只有江水,是個不必他多加雕琢便知道這是個能夠對的上自己思路的人。
她還掙扎在勘破不透內心無法得到自己諒解的泥沼之中,便已經有十足靈氣,逸王憐憫,予她一段自由。
可千萬不要辜負了啊,江水。
儲誠庭又將那花重新捧在手心,慢慢雕琢修剪起來,原本花色蔚蔚的海棠經他之手,顯出矜貴不肯多露的情誼來。
將那九天月拈來,賜予佳人貼金靨。
等到海棠被香雲般的侍女,用潔白細膩的臂膀搬去能瞧見雲月湖水的窗邊,儲誠庭坐在輪椅之上出了書房。
他要去見一個人。
地上的泥無論如何也沾染不上天上的明月,替白骨鎖魂的從來不是一個兩個,儲誠庭從來都未被誰追了命去。
“當真不從?”
儲誠庭足下不染塵,身披白狐裘,斜靠在輪椅上,秋劫手扶其後。
地上跪著的書生,是小火慢燉的一塊忠骨,一團血肉。
“不妨、不妨賜我一死。”
書生實在是遭受了太多的酷刑,血跡斑斑腸穿生齷齪,斷斷續續勉強說清一句話。
他顯然瞎了一隻眼,熾熱轉而歸冷的烙鐵不止烙印在他身上,儲誠庭端詳許久,問:“你叫什麼名字?”
那書生恍惚間似乎想笑,扯著嘴卻笑不出來,嚯嚯幾下吞氣聲:“你不配。”
沒有逸王不配知道的名諱。
秋劫原本拔刀預上前,卻被逸王揮手製止,儲誠庭並不在意這點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