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飛熊與江水約定好的臨行前那夜,寒塘翠滿,直風苦碩鼠。
是個適宜做夢的夜晚。
江水睜眼時,正看見江青梗趴在自己的眼前,那張清麗無暇的臉上帶著些憂慮,彷彿真情實意地為她哀嘆一般。
見她醒來,江青梗眨了眨眼:“你醒了,江水。”
“我都瞧見了,可痛了吧?”
心魔江青梗這樣說著,頗為憐惜地撫摸著江水臉頰的疤痕。
那倒沒有來被嫉妒所驅使的少女所造成的傷痕,從左眼下一寸,一直到唇邊。
這樣的劍瘡,再好的容顏,也成了羅剎棲息之肌膚。
江水拍開她的手,不管她說的是劍瘡還是銀零落所帶來的後患,只說:“早便不痛了。”
環顧四周,卻冷不防怔忪住,原來這裡正是銀碗谷的景緻。
江青梗踩在江青梗的衣冠冢上。
“……我有這麼不在意自己的墳麼?”
沉默半晌,江水這樣說,她頓了頓瞧著江青梗又道:“那裡也不平整,你踩著不累?”
江青梗從善如流地走了下去。
她對著江水說:“瞧你日日苦痛,我心中不忍,這才來看看你,你竟然都不知好處?”
江青梗說話間走到那小溪水邊,蹲下身,輕輕撥弄著帶著寒意的水。
能瞧見,有梨花殘落於水中。
江水的目光注視著她,笑了笑:“夢裡不知疼痛,倒也算你一樁好處就是。”
江青梗並不看江水,卻也是笑著:“江水你明白就好。”
江水卻開口說另外一件事:“可你又出來做什麼妖?再過幾個月我便自刎,你連這點時間都等不急了麼。”
撥弄清水的手一頓。
江青梗側過身來。
“我是依附於你的心魔,你死了,於我有什麼好處?”
泅泅淚死綠蔓花。
江水瞧著自己容顏最勝時的一張臉,用著最動人的泫然欲泣姿態,有瞬間的失神。
誰能夠不愛江青梗這張臉呢?
誰能夠呢?
可她早就不配是江青梗了。
江水垂下眼簾:“可我活著,只會讓你覺得噁心厭惡,你豈能容我?”
江青梗搖了搖頭:“有些事物,死了便是虛無,難道會比你活著好?”
“你活著,我才能夠活著,你死了,我也該死了。”
“江水,你猜,我是想你死還是想你活?”
時有薰風過,亂我碑前樹。
江水沉吟半晌,居然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來。
見此,江青梗不由得面露失望,她將手從溪水裡抽出,只輕聲道:“罷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