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她欺騙了許多人,那些人都以為她的師傅是那個寂寂無名於葉家後院的江青梗。
在那些人的一面感慨一面傾佩之下,她沒透露出去關於耿葵先生絲毫的訊息。
可如今真的見到了恩師耿葵先生的墳冢,江水甚至跪不下膝。
如她所想那般,墳冢不在逸王府中,而是在儲誠庭名下所擁的京州海棠苑中。
四季皆有海棠開。
耿葵甚喜海棠,刀法名曰《海棠怒》,衣裳僅繡海棠花,連閻王樓的各類榜單也都是海棠花名。
這一處海棠苑似乎常有人精心打理,花色絕豔,她若在生前路過應當也是會願意在這裡留下小憩片刻的。
只是空有滿苑海棠,墳冢卻空落乾淨。
耿葵先生的墳頭什麼也沒有。
幽石慄冽埋魂魄,窮塵肅殺委骨髓。
隱在風中的微香依附到了江水的刀上,她無法在耿葵先生墳前口出不遜,而儲誠庭自己推著輪椅上前,遞給她一柱香。
這輪椅是京州巧匠所作,若儲誠庭願意,上山涉水皆無不可去處。
捧過香線,江水再三叩拜,奉上了這柱香。
“刀呢。”
江水的聲音還如往常,她說:“耿葵先生的刀呢。”
耿葵從不許江水稱她為師傅,但偏偏師徒情誼深厚,為了昔日摯友顧累累之女傾力相授。
江水曾問過,為何不直接救自己出去,明明耿葵先生出入葉府教授她武藝如入無人之境。
而耿葵卻說,閻王樓並不是那般安全,她需要學好一身武藝,才能離開葉家的庇護。
耿葵又說,若是早些發現她,自己還有更改根骨的方法,可當江青梗被葉家當做藥引來飼養後,只有散功可救一二。
所以那一聲師傅,耿葵從來不應。
只讓她喚自己先生。
後來為何江水也不提呢?是擔憂殺害耿葵先生的勢力,還是單純為了不違背耿葵先生呢。
江水從來也不明白自己的內心。
儲誠庭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他似乎有些悵然道:“刀斷了,也埋在她身側。你若想見,明日師兄命人開墳取來予你。”
江水本該呵斥他的大不敬,但她只是背對著儲誠庭笑了笑,道:“疏麻令可不在耿葵先生的刀中。”
耿葵的刀也非凡鐵,怎會兩柄具斷?
江水道:“耿葵先生曾欲將疏麻令傳於我,可惜還未來得及收下,她便死了。”
若儲誠庭有心,他便可以查到,耿葵先生身死之後不過半月,便有江青梗以兩支樹枝開路。
生生殺出了葉家,弒父而逃。
江水又說:“師兄,你如何知道江青梗便是耿葵先生的弟子,你還有多少耳目。”
她醒悟的不遲,儲誠庭搖搖頭,真是聰明。
“青梗,你覺得呢。”
“師兄若覺得為難不告訴青梗也無妨,”江水微微轉動身體,側過頭瞧他,“師兄可要敬上一柱香。”
儲誠庭只道:“不必了,今日以你為重。”
江水冷聲:“那便回府吧,師兄體弱想來是不該吹著春日寒風的,此處亦沒有侍從。”
江水上前推著逸王出了海棠苑,她沒有蠢到失態,今日只是第一日,距離一月之期還有二十九日。
第一日便打出了耿葵先生這張牌,往後又會有什麼舉措呢。
她怎能在第一步露怯。
儲誠庭的隨行車隊靜候在海棠苑外,秋劫瞥見江水姑娘推著王爺走出來,當下便上前接過活計。
儲誠庭入車廂前不忘回首看向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