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鄭二公子就顧如許看來,也的確不是什麼心思深沉的主兒,雖心懷憤懣,對身為大哥的鄭安略有不滿,到底還是個較為老實之人,對鄭承也是敬慕有加,殊不知身為庶子,在鄭承眼中還是比不得身為嫡子的鄭安,也難怪秦氏急著為他綢繆。
鄭洵對此隱隱有所察覺,卻不敢言明,憋得久了心中自然有許多不能輕易對旁人說的委屈,若是有兩個紅顏知己,願聽他訴說一二,實在是一件可遇不可求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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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闌珊闌意這幾日在鄭洵耳邊旁敲側擊,稍稍費了點心思,便打聽到了鄭承外放的那三年,鄭夫人的死因。
鄭承被外放之時,鄭安鄭洵被送往外祖家,也就是鄭夫人的孃家暫居,隨行的丫鬟只帶了秦氏一人。
此事鄭洵也是從秦氏口中偶然得知的。
寒門出身的仕子,除非有貴人舉薦或是立了功勳,否則需外放三年,朝中人管這叫“磨礪”。磨一磨性子,也磨一磨本事,開國之初,若非欽點,就連世家子弟也有不少外放出去的,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便只有寒門子弟需恪守這條規矩,大周朝堂並非嫌貧愛富的地方,但這個規矩卻是讓許多寒門子弟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外放回來的仕子的確受到了歷練,更知民情民意,做事通達幹練,這朝中的老人有不少也是這麼“磨”過來的,本是一件尋常事,卻沒想到就是這三年,鬧出了一條人命。
誠然在外放期間這受苦害病不在少數,卻並不意味著誰都能熬過來。
鄭承外放江北的第二年,鄭夫人害了一場風寒,本以為調養一段時日便會痊癒,況且還有一個丫頭伺候著,故而那時忙於江北雪災的鄭承便沒有多加留意。直到將積雪掃除,清出幾條路後,終能開倉賑災,一連忙活了數月,回家的機會屈指可數。
當鄭承終於得出一些空來,回到家中,鄭夫人已病入膏肓。
鄭夫人自幼便帶著頑疾,從前靠著楚京一家醫館的大夫開的藥丸,得以延緩,這一病,竟將舊疾引了出來。
她的藥早就吃完了,卻一句都沒同他提過。
若還在楚京,絕不至於變成這樣。
據說鄭夫人是鄭承親眼看著燒成了灰,來年秋後,他帶著一罐骨灰回了楚京,捐了香火,在法源寺的萬靈殿中,為她立了一盞八寶蓮燭。
闌珊闌意將此事告知與她時,她也頗為意外。
此次秦氏上山,該也是為了去萬靈殿添一點香火吧。
眾人在院子裡外忙活,張羅,卻不見鄭承何在,她四處看了看,才知鄭承用過午飯後便在書房中閉門不出,她略一遲疑,端著一盞茶打算去書房一趟。
鄭承的書房離東院不遠,她卻是頭一回來,細看之下才發現此處竟與沈雖白所住之處,只隔了一片荷塘,只是兩道牆擋著,也瞧不見什麼。
門前空無一人,竟連個小廝都尋不到,房門卻是緊閉的,透過布窗,依稀能看見裡頭有人在。
她撫了撫臉上的人皮面具,定下心神,叩響了門。
“老爺,夫人讓奴婢前來給您換一杯新茶。”
“進來吧。”屋中傳來鄭承的聲音。
她推開了門,端著茶走上前,低眉順眼地奉上。
這間屋子裡並未點爐子,她卻在進屋之時就聞到了一股煙火味兒,匆忙掃了一眼,一邊的窗戶推開了半扇,若是她再晚來一會兒,這股味道便會散盡了。
藉著奉茶的功夫,她不露聲色地往鄭承案臺下看了一眼。
一隻瓷缽,筆洗大小,缽中隱約可見幾片零碎的殘屑,像是……沒能完全燒盡的紙片邊角。
在鄭承起疑之前,她默默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