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夫人,乃是先帝義妹,長樂侯遺女永嘉太公主。這樣的身份,竟甘願嫁與一個武林中人,從此再未踏入楚京半步,也算個奇女子了。
但於她來說,這二人無論在朝在野,始終令她寢食難安。
她須得儘快將玉屏帶回來,方能了卻一樁心事。
當年被她帶走的那個孩子,儘管阮方霆親眼看著他跌落萬丈懸崖,粉身碎骨,但她總覺得心中不安。
“玉孃的事我會著手安排,但云禾山是劍宗的地方,從沈遇眼皮子底下將人帶走,並非易事,且得等上一等。”
被此事擾了數月,她有些倦了:“若是真帶不回來,便殺了吧,莫要讓沈遇從她口中知曉什麼……”
阮方霆點了點頭,轉而道:“此來尋你,還有兩樁事。當年灼華劍失蹤,我便一直在江湖中打探。”
她一震:“可有訊息?”
他道:“灼華劍的樣式當世無二,數月前我打聽到,數年前曾有一個鐵匠見過,就在蕪州城中,有個少年拿著劍,讓他重新打了一副劍鞘。”
“難怪這些年一籌莫展,原是換了劍鞘……”她沉思片刻,問他,“可知那少年是何模樣?”
阮方霆搖搖頭:“時隔多年,那鐵匠已經記不起多少了,且那少年一直帶著頂箬笠,紗簾擋住了臉。”
她默了默:“這麼說灼華劍是在蕪州銷聲匿跡的,可有別的線索?”
“蕪州城外便是雲禾山,那鐵匠將當時打的劍鞘畫了出來,雖有些細節記不清楚了,但那畫上的劍鞘看來與劍宗的照霜劍有幾分相似。我數月之前便派一人潛入了犀渠山莊奪取照霜劍,但不久之前,他已死在了一朝風漣中。”
“是劍宗下的手?”
“不,劍宗應當還沒察覺到他的身份,下手的人,是紅影教教主顧如許。”
“那個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魔教教主?”顧如許這個名字,即便她身在楚京皇城,也有所耳聞,此人行事乖張,極不講理,不知有多少人想取她項上人頭,卻都敗在她劍下,“她怎會在犀渠山莊殺人?”
“不知,但此人做事素來不問緣由,心狠手辣,之前黎州分壇被洗劫一空,便是她所為,護國令也在她手裡,埋伏數次,都未能得手。”聽聞九命死在她手中時,他亦是難以置信,紅影教與劍宗仇視多年,顧如許被逐出師門之後,曾立誓不再踏入犀渠山莊半步,誰能想到她會出現在一朝風漣。
沈雖白屢次壞妨礙於他,他便想趁此機會除去這臭小子,將照霜偷回,一石二鳥。卻不料顧如許橫插一腳,讓他損失了一個甲等殺手不說,沈雖白更是連毫毛都沒少一根。
“護國令不可再拖了,它一日不在哀家手中,哀家便時刻膽戰心驚,寧國公當年不知如何將其送了出去,哀家翻遍了寧國府上下,都沒能找到。此物乃是能調動邊關大軍的兵符,切不可再流落江湖。”她厲色道。
“是……我定會盡快將其尋回。”
“灼華與照霜究竟是不是同一把劍,須得切實地弄清楚,憑沈遇和永嘉公主與先帝的交情,此事未必只是臆測。”
“是。”
“地牢中那人可有鬆口?”她目光一深。
阮方霆搖頭:“他嘴硬得狠,這些年刑具都用盡了,他還是不肯說出另外一半護國令被送到了何處。”
她唇間溢位一聲冷笑:“骨頭硬有何用,這世上有得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繼續審,直到他說出來為止,哀家倒要看看,他能撐到什麼時候。”
阮方霆心領神會地應下。
“此乃一樁事,還有一樁呢?”她提醒道。
阮方霆意味深長地望著她,遲疑半響,才決意說道:“我派去盯著顧如許的人,瞧見她身邊有個少年,此人從未在江湖上有過行跡,他與顧如許極為親近,行事做派絕非善類。殿中殺手打聽出他的名字,似是喚作‘蘭舟’,這是他的畫像,你看看像誰。”
他拿出一幅畫像,展開給她過目。
她本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並無多大興致,但阮方霆展開畫像的瞬間,她忽然渾身一僵。
只一眼,便讓她震驚如五雷轟頂。
畫上的少年眉目俊朗,似皓月清風,白衣紅綾,長身玉立——這眉梢眼角,竟像極了當年的先帝。
“這……”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錯愕地望著他。
阮方霆眉宇緊鎖,神色凝重:“你覺得這世上可有這等巧合?”
她陷入了遲疑。
畫上的少年瞧著與當今聖上年紀相仿,就她所知,本朝這般年紀的皇子,只有兩位。
一位是她親子,一位便是死在荷華宮中的先太子裴君彥。
如此相像,就連年紀都這般湊巧,說是偶然,捫心自問,她又豈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