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外界的喧囂不同,鎮魔古洞和之前數千年一樣保持著寂靜,就連那些狼狽的白骨妖獸也不曾在巖壁上剮蹭出任何細微的聲響,所有存在無不俯首於洞窟中央那片平地周圍,如拱衛般朝向那具被紅綢覆蓋的骨骼。
可是骨骼依舊靜靜的躺在那兒,無從回應他們的祈禱和呼喚,唯獨上方那一簇幽白色的火似乎有著呼吸一般緩緩跳動,讓周圍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只有一頭猙獰之極的妖獸伏在白色的火焰旁安靜的閉目養神,巫妖一眼認出這正是傳說中的饕餮,它有著粗若銅鈴一般大小的四隻眼睛,上下兩對分列臉側,六隻鋒利獠牙從大口中露在外頭,並有口涎從其上不停滴下。灰黑色的面板上,滿是一粒粒粗硬的疙瘩,便是人間傳說最兇惡的鬼魂,只怕也沒有這隻饕餮如此醜陋猙獰。
“他們失敗了。”巫妖平靜的話語在古洞中響起,黑色而寬大的長袍如往日一樣,籠罩住了他的全身,散發著陰冷之氣,只是他的眼眸之中,卻是閃爍著極其複雜的目光,望著那鎮魔古洞的深處。
身邊陰風咆哮,巫妖看著這頭與眾不同的饕餮依舊對他熟視無睹,可是其餘無數殘敗的妖獸磨牙吮血在他周圍猙獰的盤桓不去。
幽白的火稍微跳動得快了一瞬,那是獸神的靈魂之火,巫妖期待著對方徹底復活,可是至今獸神也功敗垂成,更是不作出任何回應,讓巫妖的一顆心愈發墜落。他不知道現在該如何是好,之前佈下的層層計劃至此可以說全部破滅。
先是花了數百年在南疆從五族手中試圖尋回神器,結果苗族搶了黎族的神器一直不肯鬆手。好不容易獸神願意派出手下白骨妖獸相助,結果被中土的修真者橫插一手導致功虧一簣也就罷了。
現在這幫中土修真者居然直接打上門來,展現出強橫無比的武力徹底封鎖住鎮魔古洞。巫妖覺得他們現在不說山窮水盡,那也是岌岌可危。
巫妖是不大清楚中土修真門派底蘊如何,但是光看對方這勢頭就讓他由衷的感受到猶如利劍高懸,性命難保之感。
所以巫妖這會兒稟告目前情況,就是希望看獸神能不能力挽狂瀾。否則只靠那頭酣睡的饕餮只怕是不夠中土的修真門派打的,那他自己就要腳底抹油,先走一步了。
然而獸神似乎對於外界的一切都不感興趣,雖然這種狀況在數千年裡才是常態,可眼下生死存亡的關頭還這樣未免就有些太不拿自己性命當回事了。
不過巫妖轉念一想,獸神本就是娘娘當年為了尋求長生的實驗性產物,壓根就不會死,對他來說再壞也就是和現在一樣被封印無法離開,所以獸神不擔心自己的下場好像也很正常。
可是巫妖不能這樣坐視局面敗壞,因為他可不是真的不會死,所以巫妖發現獸神無動於衷之後轉頭就準備離開,看看能不能趁機逃跑。可是就在這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彷彿龍吟虎嘯般的打鬥之聲,似乎有強者在鎮魔古洞洞口發生衝突,震動之感透過綿長的巖壁隧道輕微的傳入洞中,讓頭頂巖壁微微跌落些碎石,顯然來者不弱。
“內訌了?”巫妖第一反應就是那些中土修真者發生內鬥,轉瞬間身形化作一陣黑煙朝著洞口方向竄去。
卻不知他離開之後,洞窟當中那一朵幽白色火焰躍動頓時快了幾分,似乎期待中的某種存在終於到來。
只是巫妖沒想到,他都沒來得及前去洞口,便有淒厲的破空聲在隧道中猛然傳來,嚇得他立即藏起身子,就看到一道極其迅速的劍光從身邊穿梭而去,激起陣陣陰風之餘,令巫妖都感到心驚的陰森鬼氣也讓他迅速認出來者身份。
“蒼松道人?”巫妖舉棋不定,從對方剛剛聲勢中他認出身份,正是之前被獸神刻意調離南疆的蒼松。當時獸神認為蒼松礙事,便把他調走,如今蒼松卻在關鍵時刻回來,巫妖不知道說他不知死活還是真把獸神復活當做生平大事處理。
就在巫妖考慮如何是好之際,狂湧的戾氣再度浮現,嚇得他趕緊用秘法藏住身形,躲在巖壁彎曲的縫隙之中。隨後一陣滿是煞氣的邪風“轟”的一下從他身邊衝過,極為難受的壓迫感讓巫妖根本不敢動彈,但是其中透露出來的一絲熟悉氣息讓巫妖回想起蒼松離開時的景象。
“他還真找到集齊天地戾氣所化的東西了?”巫妖黑布蒙面下僵硬的五官頭一次出現震動神色,因為後面追殺而來的那人所駕馭法寶上頭流露出的戾氣非同一般,的確是天地戾氣所化,簡直就和獸神活著的時候如出一轍。
而獸神可是親口說過,即使找不回他本來的骨骸做成的神器,那也可以用天地戾氣所化的奇物充當關鍵部位重生。眼下蒼松還真帶了這人回來,那豈不是說有機會?
可是不等巫妖懷念起數千年前的歲月,接連又有幾道光影呼嘯而來,顯然實力不凡,一瞬間熱浪充斥在本就不算特別寬敞的隧道之中。竟是有好幾個修真者長驅直入,驚得巫妖暗自焦急的同時也在期待,不知道獸神真的能和他之前所言那樣,藉助天地戾氣所化的異寶就此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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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妖靜下心來,等到再無人進入,終於下定決心,黑色身影再度化作輕煙,朝著獸神所在的祭壇靠近。
等巫妖靠近祭壇邊尚未顯形,就看到幾道人影昂然而立,分列兩側隱隱形成敵對勢態。
其中緊靠著幽白色火焰那一側除了已經醒來正在虎視眈眈的饕餮之外,還有一人人手持一柄清亮仙劍,卻一身黑衣神色兇戾,望之不像正道人士。可在場之人卻知道他曾經還真是正道首屈一指的前輩高人,青雲門龍首峰的前任首座,蒼松道人。
此刻蒼松道人頗為狼狽,身上幾處創口若不是黑衣掩蓋只怕能看到蒼白的血肉流不出一絲血液。而這一切都是拜他眼前的那個年輕男人所賜。
“鬼厲,你還是來了。”蒼松一字一頓,看向對面那人,高大魁梧,臉色肅穆如鐵,緊緊盯著自己的雙眸中滿是恨意與怒火,正是曾經大竹峰那個不起眼的小師弟張小凡。
“你不死,我當然要來了。”張小凡平靜的環視四周,所見皆是熟悉面龐,冰冷的吐出心中恨意,手中青黑色短棍一翻,頂端如同錘頭一般的嗜血珠發出淒厲低鳴,封鎖住身後唯一的退路,顯然就是存著在這裡把蒼松趕盡殺絕的念頭。
“死?我不怕死!”蒼松仰天卻只能看見巖壁,卻不妨礙他的大笑,繼而對著身邊那緩緩躍動的火光說道:“我把匯聚天地戾氣的奇物帶了回來,現在你能復活了嗎?”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動容,不等他們做出反應,幽白色的火光總算是發出了那像是沉浸在深潭之中一般沉悶的聲音。
“我們又見面了。”平靜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鎮魔古洞中,卻如同萬妖之王引起諸多妖獸陣陣呼應,其中最為警覺的當屬那隻凶神惡煞的饕餮,四隻猙獰的眼睛緊緊盯向洞口,磨牙吮爪發出低沉的咆哮。
但是他的話卻讓人莫名其妙,至少張小凡確信自己從沒見過這團鬼火,更是頭一次來到鎮魔古洞,他的目標只有蒼松一人而已。
可是一聲輕嘆響起,真有人回應了獸神的靈魂之火。
“你的這隻饕餮似乎對我們沒什麼好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