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見桃花,她如只折翅的鳳凰,身上華羽尤存,卻再也沒有了昔日的熠熠光彩,低頭盯著虛空之處,短髮被風吹來擋了眼睛也不管。
我深呼吸一口走過去,把她的鬢髮拂到耳後,問:“來都來了,不上去看看?”
她這才有些回身,扯扯嘴角,酸澀地搖搖頭,聲音沙啞:“他爸媽都在,會把我趕出來的。”
說著抬頭望了望住院樓,二十幾層,幾百個房間,也不知道她找不找得到胡域所在。
我看著難受,低頭看向他處,忽而晃到桃花腳後有一個環保袋子,不禁指著問:“那是什麼?”
宋梧顯然已經搞清楚了,把它提到花臺上,撇著嘴說:“泥巴。”
我掀開袋子確認後才死心,眼角抽得厲害,想起年前桃花說過要給我帶的禮物就是泥巴,撇嘴道:“你還真要送我這個啊?”
宋梧把袋子一系,“你還沒這個殊榮,這是桃花送那死小子的。”
我更懵了,送胡域?分手禮物?
關鍵是誰分手禮物送泥巴啊?祝人家早日入土為安?
反正我是越來越搞不懂桃花的腦回路了。
正當我無語到家時,桃花又從包裡摸出來一個塑封好的透明小袋子,裡面有不少褐色的小顆粒,我好奇問:“這又是什麼?”
她把袋子遞給我:“種子,格桑花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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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域的病房很熱鬧,我再一次看到了他三大姑七大姨,還有好些巴結胡家的,提的禮品一個比一個高大上,就我最接地氣,提了一口袋泥巴和一包種子。
我真心覺得沒臉,胡家小輩要來接過我手中的“禮品”,我死握著不放,好在胡域壓根就不管我帶的什麼,見我來了就直是往我身後望,沒見到桃花的影子恍若喪失了一切好奇心,笑容盡散,悲愴地望著天花板。
胡伯父胡伯父都知道我和桃花關係好,我一進來就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也不便和胡域多說桃花什麼,只把那袋泥巴放在床旁邊,種子放在床頭櫃上,壓低嗓子長話短說:“草原上的土,草原獨有的花的種子,她讓我交給你,你應該懂什麼意思吧?”
聽到那個“她”字,胡域睜大了眼睛,再猛地偏頭看著那袋種子,眼中光彩漸漸褪去,我已經知道他懂了,便不再多留。
走到門口,胡域突然叫住我,不顧他各路親戚的眼光說:“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這包種子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我抿著嘴角,沒回他,加快腳步走得更快。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桃花是胡域的執念,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恨長在,求不得、放不下,這最苦的莫過於“求不得、放不下”,緣起緣滅,轟轟烈烈愛過一場,結局還是回到了最初,誰遇到誰都不可能輕易放得下。
但桃花遠比胡域清醒理智,決心也更為堅定,她把自己比作只開在高原上的格桑花,還把自己賴以生存的土壤一併打包送給了胡域,無疑是想告訴他,什麼花配什麼環境,一旦離開,哪怕帶著最為熟悉的土壤,也不可能再開出往日的爛漫,若不信,他可以去試一試。
走出住院樓,花臺上已經沒有桃花和宋梧的影子了,我去車上找他們,把胡域最後一句話告訴了桃花,她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閉著眼睛,沒有絲毫反應,但我知道,她一定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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