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揚遠默聲不語,我隨意接了一句:“你哥說大宅死過人,他怕鬼纏身。”
“啊?”李語驚得叫了起來,身子又側過來好幾分,一眨不眨地看著封揚遠,問:“死過誰啊?我怎麼沒聽說過。”
封揚遠眉心緊了緊,還是不理她,她只得轉問奶奶,奶奶也是反常,和藹的笑容僵了好幾分,眼角抽了抽,用“你嫂子又和你開玩笑呢”糊弄過去。
李語“切”了一聲,白我一眼就轉過身去了,只有我自己最清楚,那才不是玩笑!
不過我感覺到氣氛不對,也沒反駁,餘光瞥到奶奶伸手去握了握封揚遠的,封揚遠這才有所反應,側頭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沒事兒。
我們能和奶奶一起回大宅,公公和李文芬都很歡喜,叫阿姨準備了一桌子好菜,舒華夜也來了,雖然我和封揚遠都不怎麼待見他吧,看在奶奶的面子上,那頓飯還吃得其樂融融。
晚上洗完澡,我隨便扯了件睡袍穿上,見封揚遠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望著無盡夜色抽菸,寥寥煙氣環繞著他,深邃的五官有些朦朧,有些虛幻。
他晃到我出來,把菸頭一掐,張開雙臂:“過來我抱抱。”
我跑過去跨坐在他的大腿上,環著他的脖頸問:“剛在想什麼呢?”
他眸色又深了些,眉眼縈繞著化不開的惆悵,我又問:“那個死去的人?”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倏地讓我起身,大長腿幾步走到衣櫃處,用鑰匙開啟最底層的抽屜,從中取出一個木製相框。
我接過一看,發現那泛黃的相紙上是位明豔女子,面容姣好,笑容動人,二十出頭的年紀,身著碎花長裙坐在一樹紫藤下,如瀑的長髮隨風飄揚,透著不染凡塵的美。
“這就是你媽?”我是根據那與封揚遠相似的眉眼判斷出來的。
於我而言,封揚遠的生母可是活在傳說中的人物,很早之前我就感覺到她是封家人的禁忌,沒人願意去提,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照片。
封揚遠坐到床上,雙手撐在身後,抿抿唇點了點頭,緩緩道來:“她自小就有心臟病,但是一直靠進口藥控制得很好,醫生都說沒什麼問題了,卻在我十歲那年突然因此去世,就死在樓下。”
我的心似被什麼梗住了,堵得難受,封揚遠深呼吸了一口繼續說:“那天我放學回家,到處找媽媽,他們卻告訴我,我媽走了,我不信,到處找,最後找去了太平間……”
從很早開始,封揚遠在我眼裡就是天不怕地不懼的典型代表,縱是窗外就是洪水猛獸,即刻就會破窗而入,他也可以鎮定自若地擦拭武器,準備和對方殊死一戰。
而今,他卻脆弱得像個孩子,眼底全是苦澀與悲痛,像是陷入了無止境的漩渦,掙不脫,逃不掉,只餘絕望。
我過去抱住他,讓他的頭埋在我的懷中,饒是我得知這一切,也無法想象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不顧所有人阻攔,不眠不休地找到太平間,看到自己親生母親已經冰涼的身體,到底是何種巨痛。
孩子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是天,而在那一年,他的天空塌陷了一半……
我隱隱感覺到他媽媽的死或許並不是因為簡單的心臟病突發,莫不然他也不可能這麼多年都無法釋懷,甚至對這棟別墅隱藏著某種恨意,但我什麼也沒再問,揭開傷疤容易,撫平傷疤就太難,太難了……
“你還有我。”我輕柔地撫著他的短髮,柔聲說,企圖給他最大的安慰和陪伴。
他抬起頭看我,眼圈紅紅卻沒有淚痕,突地把我扯到他腿上,噙住我的雙唇就是繾綣綿綿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