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輕輕擦去君落身上的血跡,鮮少流露情緒的眸子裡滿是心疼:“主子何必?”
君落笑笑:“若是當時我拒收,此刻早就死了,說來說去都是命。”
那紫衣女子卻頓了頓,淡淡道:“阿紫是說,何必覺得虧欠。”她此次雖然並未跟著君落,但早聽清遲抱怨過。君落愣了一下,好似想了許久,卻還是沒有想出一個答案來,半晌,她低低地笑了:“當年你讓我做一個別後悔的決定,我做了,可我還是後悔了;現在,大抵是讓心裡輕鬆些。至少我賭對了。”
阿紫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她開啟房門,站著的卻是夏菡。青衣女子有些尷尬地躲開阿紫的目光,看向窗前遮擋的屏風:“我來看看君劍主......”
“進來吧。”君落道。阿紫做了個請的手勢,夏菡走進了屋子,她體貼的走了出去,帶上門。
夏菡站在屏風前,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這麼沉默了一會兒,只聽那人笑了:“你怎麼不說話,我會吃人?夏菡,你不必覺得抱歉,若我是你,我也會懷疑的。”
“可是如果我當時沒有走——”你就不會傷的這麼重。青衣女子蹙起眉,臉上滿是愧疚和自責:“我和白師兄去找無庸公子,那時無邪姑娘還在昏迷,他就沒過來,我再去地牢的時候他們便攔著我不讓進,若是我當時進去了......”
就算你進來了,也沒有用。君落心裡這麼想著,無聲地嘆了口氣:“水月閣附庸夏氏,夏家此事斷然做不到中立,你不必自責,至少現在結束了。”
“我有些去疤痕的藥,我給你放到桌上,你儘管用,不夠再跟我要。”夏菡把手裡的兩盒藥膏放下,抿了抿唇:“我知道你不記恨,可我還是心裡難安,你在混沌裡救我數次,再加上這件事,日後你若遇險,我定捨命救你。”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說到做到。”
君落微微垂眸,語氣染上一絲悵然:“人的命最珍貴,我不要你捨命相救,這世上沒人值得你捨命......我救你並非圖什麼,就像你在驪山時說的,我們很像,這就是原因。好啦,不要再自責了,等我修養好,去你們迷谷討百花釀喝。”
夏菡啞然失笑:“那便備上十壇,喝不完不許走。”
“我當年也是我師父親封的酒聖,瞧不起誰呢。”床上的女子笑了一聲,道。夏菡到底沒有走到屏風後,她還是有些過意不去,但君落的態度也讓她心裡舒服了許多,二人又笑了兩句,夏菡便離開了。君落本想著睡一下,卻又聽一聲門響,她偏頭看去,只看到一抹高大的白色剪影。
女子的心微微一動,下一刻,她看到了蔓延開的金線。
無庸和君落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隔著屏風看著對方,誰都沒有先說話。良久,就在君落想開口打破寂靜時,無庸先她一步出了聲:“傷好些了麼?”
沒有可以的冷漠,沒有客套,就像是多年老友,平平淡淡的一句問候。君落勾了勾唇角,眸中似有光芒閃動:“皮外傷,不礙事。多謝你了。”
白衣男子微微垂眸,聲音輕而低,卻好像放下了心裡的一塊石頭:“我想了一天一夜,到底該不該救你,從初見你想到最後一次見你,我還是選擇了救。既然我愛不得你,恨不得你,那便放下罷......”
“你受了傷,劍莊受了牽扯,你我從此兩清;扳倒夏氏,我和三百就離開。”
不做仇人,不做戀人,只做盟友。
不執著於血仇,不糾纏於心悅,交集止於夏氏。
紅衣女子輕輕笑了,語氣無比的輕鬆,眼裡卻像有一泓水,清澈明透,像是雨潤過的鵝卵石:“君落也是如此想。”
我待你並非無情,可心裡卻仍有一人沉沉睡著;我恨不得你,也無法再愛你,君子之交,便是最好的。
無庸袖中的手緊握又松,動了動唇,卻換了字句:“既如此,黑先生好好休息,我們......生死臺見。”
“是,主子。”
那人話裡幾分俏皮,卻沒控制住語調的顫抖;無庸想笑笑,卻根本勾不起唇角。他看著眼前繡著山水的屏風,想起那一日初見,她嫣然一笑,話裡有話,像是屏風上的朱蘭仙子,紅的惹眼,讓飛蛾奮不顧身......
眼看著那白衣男子欲轉身,君落抬起一隻手遮住了眼睛。
我們,一別兩寬,再不相欠。
山洞。
清遲看著倒在面前的白澤,挑了挑眉:“沒想到,還是個守信的。”七月手一揚,一道光託著那屍體落到了一旁的土坑中,再一揮手,土已經填平了回去。她開啟手中的盒子,一棵閃爍著妖冶紅光的淺紅色小草映入眼中:“是真的。”說著,她將手裡的盒子蓋上,遞給了清遲。
“你給我做什麼?”清遲有些驚訝。
“我拿著沒用,你也是走這一路的,能鞏固你的靈魂力。”七月說的平淡,清遲卻沒有接:“我如今也可以在仙門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