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臥房。
千願鈴的金光漸漸暗淡,三百長舒了一口氣,道:“我已經解了幻術,現在待他醒來就好。”阿綠點點頭:“多謝姑娘。”
“無妨,我一向看不慣那些囂張的人。倒是可惜了君劍主,替屬下出氣還要被罰面壁。”三百搖了搖頭,神情有些不服,不過這是仙門規矩,任誰都不能壞;損傷法器的行為確實惡劣,君落做之前便知道後果,不過是雪夜在鎖妖塔外面壁,她並不在意。
“仙門有仙門的規矩,若非這些規矩,也不會有現在的平和之象。無邪姑娘是蓬萊來到陸上的,仙門之中還有許多事,待日後姑娘自會慢慢知道。”阿綠將三百送到門口,又向三百行了一禮,三百拱手回禮,轉身離開。這蜀山頗大,她要找回自己的院子還真要費一番力氣呢。
剛走出兩步,白衣女子忽然停住了腳步,看著前方那黑衣男子,心裡好似放下了塊石頭,甜甜一笑:“師兄!”無風看她撲過來,無奈張開雙臂,卻還是被撞了個踉蹌:“好了?”
“我出手,有什麼治不好的?”三百嘻嘻一笑,想在他懷裡多賴一陣,卻被無風不經意地拉開距離,她順從地退開一些,與他並肩同行:“那水月閣修行的幻術有些邪性,與我千願鈴控制人心並不相同,不過都是以聲音為媒介。今日那個蘭舟不過人仙巔峰的修為,但幻術的造詣我猜測要和鍾離明月不相上下,不然阿青也不會一下著了道。”
無風點點頭:“主子也是如此說。陸上仙門臥虎藏龍,指不定有什麼人出現,你以後也要小心。”
“我有什麼好小心的?前有哥哥後有你,我放心得很。”三百揹著手,好似又回到了無爭山莊那無憂無慮的樣子,在山路上蹦蹦跳跳,笑容清麗,像是六月初時雨軒開的睡蓮,純潔優雅。山風吹亂了三百的長髮,無風下意識伸手想替她理好,伸出去的手接觸到寒風,一瞬將他拽回現實——這裡不是無爭山莊,他也不是當年的他了。
見無風縮回手,三百微微垂眸,唇角笑意有些苦澀。
自從上次無風受傷無庸親自幫他醫治後,她能感覺到二人之間的氛圍不再那麼僵硬,可之前的事終究是有芥蒂,如果是三百站在無風的角度,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無庸。可是從她的角度來講,她還是希望這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好好相處。
看著白衣女子低頭不言語,無風輕輕嘆了口氣,輕輕握住了她被凍得有些發紅的手:“快些走吧,一會兒主子等急了。”
三百有些意外地抬頭,無風卻避開了她目光,剛要鬆開手就被她緊緊反握,他本想掙扎,但想到剛剛三百的失落神情,最終還是任她握著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放縱自己幾次,但這一刻,無風還是不願鬆開三百的手,大約就像鷹雉所說,這世間溫柔,能多貪一分便貪一分,總不會掉塊肉,失去前也能對自己有個交代,至少曾經貪有過。
蜀山。鎖妖塔。
寒風裹挾著鵝毛般的雪花,迎面撲人滿懷,冰雪拍在臉上,像是迎面被潑了一盆冷水,先是奪去你的知覺,然後風再一刀一刀割著不再柔軟的肌膚。君落有些懷念這種感覺,那是兒時每一個冬天她都會經歷的痛苦。在上官霖死後,每年大雪的時候,她都會在泰山之巔迎著風站上許久。這種對常人來說難以忍受的痛,恰恰是她最需要的、她還活著的證明。
趁著狂風歇息的間隙,她深深呼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轉過身面對著鎖妖塔。她身上披著那件黑色披風,帽子的毛領柔軟而暖和,在夜色下很好的掩去了君落被凍紅的臉。她看著鎖妖塔,索性盤膝坐下,準備修煉,可風雪喧囂中,她卻聽到了一些不同的聲音。
有人來了。
白衣男子看著那打坐修煉的黑色背影,腦海裡迴響起君落站在懸崖上自傲又張揚的話語:“我敢說,這仙門中沒一人能在勤之一字上超過我。”他輕輕一揚手,金線於雪地中蔓延向四周,不加以注意,根本不會有人發覺。無庸不希望有人打擾到他們,至少今天。
“我猜到你會來。”女子淡淡道,她沒有轉過身,但周遭的風雪一下消了聲音,似乎離二人很遠很遠。君落微微抬頭,凝視著夜中散發著幽幽藍光的鎖妖塔,好似自言自語地說:“我想了很多種原因,你為何這麼做,但我最認可的,還是四個字……”
“一箭雙鵰。”
無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著君落,眼裡似有有黯淡的光,宛如漆黑的夜裡即將燃盡的紅燭最後的一點光亮:“你曾和我說過,你封劍是因你師父。”
“可是君落,你未曾和我說過,你奪金蓮是為了救他。”
縱然已經習慣了波瀾不驚,無庸的聲音還是微微顫抖,他的手緊緊握拳,用力到身子都在抖,幾乎是平生最失態的低吼出這句話:“回仙丹的記載你就擺在暗格裡,你是以為我瞎還是傻,會看不見?君落,你可有一絲一毫考慮過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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