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春花隱約感覺到朱元璋好像擔心怕什麼。因為,她知道,自己在這裡已經呆了很久,他的擔心和憂慮是有一定道理的。然而,他到底擔心怕了些什麼她卻無從開口。
高郵城下焦土遍地,凝固的血把城牆的下半部染黑了,一群群烏鴉懸於半空中,灰濛濛的雙眼凝視著下面望塵莫及的身體——空中,充滿屍體惡臭。
高郵城元帥府中,張士誠愁眉不展,眼神環視著分列兩旁的將軍,聲音像洪鐘一樣響了起來:“有人說一說,你是怎麼想的。”
張士德大聲嚷道:“說什麼?元兵小崽子們上來一波,咱們就幹他們一波!想爬上城牆?城牆下的屍體,就是他們的榜樣!”
右營統領汪十三是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綠豆大小的雙眼不時眨幾下,尖嘴猴腮,頗似奸商。他在營裡工作了一年多了,可還沒見到過自己的弓,他想把它拿出來試一試。他清了清嗓子,但聲音不大,但很清楚:“但我們沒有多少弓箭。”
剩下的幾位將軍也挺身而出:“滾石、圓木的數量也不大。”
“元軍人多,輪番作戰。我們計程車兵在城牆上守了這麼久,疲憊不堪,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
“今天南門計程車兵出現小批次逃跑,我抓了三個,當場斬首,以儆效尤,可是,其他計程車兵......”
除張士誠有幾位親兄弟外,其他將領在心裡,均不同意繼續堅守高郵城。
“我覺得......脫脫開出來的條件還是挺誘人的。封元帥為江浙道錢糧總管,我們分封為各路鹽官,咱們本來就是靠鹽起家的,只要接受詔安,以後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靠著鹽發財。何樂而不為呢?”
“是啊。我們辛辛苦苦的打仗,不就是為了過上好日子嗎?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元帥,兄弟們打累了,咱們就接受詔安吧。”
“城外可是有整整五十萬元軍。咱們只有不到五萬人。聽說徽州城的八思爾不花已經派遣鐵弓旗前來助陣。那可是鐵弓旗!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鐵弓旗。我們,守得住嗎?”
“元帥,接收詔安吧。兄弟們不想死啊。”
張士誠皺了皺眉,最後,他已經不願意再聽到那些將軍們的話了。
霍然站了起來,一耳光拍倒了桌上並厲聲呵斥道:“你們都忘了,元兵是怎樣屠戮你們的親人了嗎?
蒙古人殺了漢人,賠償代價是什麼?一頭驢!什麼狗屁錢糧總管!?一旦交出兵權,我們就是任人宰割的蠢驢!
我們的富貴,從來都是我們一刀一槍拼出來的!現在你們要我親手交出大家血汗換來的成果?你們是怎麼想的?我告訴你們!要投降你們投去!
我張士誠,已經沒有退路!高郵城,就是我張士誠和江浙漢人最後的堡壘!”
諸將相視,皆不復言。
張士誠向來是個脾氣不錯的,很少生氣。
可最近幾天,他卻火冒三丈。今天大家還是頭一次看到他發得如此火爆,他們噤若寒蟬、敢怒不敢言。
門外彭瑩玉微笑著走了進來,無論事情有多糟糕,他永遠帶著微笑。
走進帥府大廳,目光掃視著周圍沉默的將軍們,彭瑩玉笑著說:“氣氛何以如此莊重?”
見彭瑩玉走了進來,張士誠連忙站起來迎接他:“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