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像是冷水澆進了油鍋裡,在宛老爺的腦海中噼裡啪啦地炸開了!月上中天了,他在房中仍舊是毫無睡意地來回踱步,一臉的凝重,不可思議加惶恐。
金叔的頭都被宛老爺繞暈了,到了杯茶上前:“老爺先。”
宛老爺如臨大敵:“哪裡還坐得住!這,這要是真的......”他不敢深想,猛地打了個激靈生了一身冷汗。
金叔倒是鎮定些:“依我看,或許是我們多慮了,先不論公爺的身份地位,就那樣的性情,看咱們小姐估計就跟看小孩似的,說不定只是當妹妹看,未必就是那個意思,況且,若真是那個意思,咱們小姐還能藏得住?”
宛老爺一時恍然,細究半晌:“......你說的在理。”轉而又搖頭,正色道,“不行,我還是不放心,對了那個高家的郎君最近是不是在京城?”
“老爺是想......”
“下帖子,約他,找個藉口讓寧兒和他見一面,我記得小時候他們關系還不錯,寧兒一口一個高哥哥高哥哥的叫著。”說完,他緩緩坐了下來,沉默了片刻後,長長吐出一口,“這京城真是個是非地啊......”他又想起了什麼,目色變得不安,“之前常聽說,定國公的當今五公主是預設的婚姻,怎麼聽說五公主已經賜婚給溫家了?”
他既入了這京城,又在生意場上行走,自然與官門有交集,能聽到一兩句資訊也自然。
“該不會......”他背上浮上一層冷汗。
金叔有些木然:“......老爺,就咱家小姐?有那麼大能耐?”
宛老爺一愣,又放鬆了幾分,幹笑了兩聲:“是,是哦,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也許是我最近太在意寧兒的婚事,太過緊張,有些草木皆兵了,今日看錯了。”他尷尬地笑著安撫自己。
賜婚的旨意下了,已經宣讀昭告天下,五公主平靜地接了聖旨,磕頭謝恩走出了大殿,陽光晃了她的眼,她抬手遮住眼睛,忍住喉間的酸意,拼命嚥下,放下手,恍惚間一抹身影走進眼簾,她閉了回眼,再睜開,就見到謝玦。
她記得小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天,不期而遇,陽光像是暈染在謝玦身後,如神祇降臨,一步一步踏進了她的心底,她暈乎乎的如夢似幻,被謝玦清冷的神色冷的徹底清醒。
“表兄。”她平靜行禮。
謝玦頷首,淡淡道:“恭喜。”
五公主驀然攥緊了手指,平靜的目光洶湧著激動,恨意和不甘心,她壓著聲音,艱澀地擠出一句話:“你真殘忍。”
謝玦神色如常。
五公主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她抬手印去眼角的淚水,聲音輕飄飄的:“解決了我這個絆腳石,接下來是蕭姍音嗎?你費盡心思,卻不知,宛寧根本不想嫁給你。”
她看著謝玦平靜的眸底閃現波瀾,她心被猛錘一擊的痛,自討苦吃,自己像個笑話!可她還是說了:“她親口對我說的,說她根本不想嫁給你。”
她知道這樣的行為很愚蠢,像是垂死掙紮,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加狼狽,可她就是想這麼做,能給他們製造一時的不痛快她都是痛快的!
今日陽光果然很刺眼,今日時季平隨侍,他等在宮門外,並不與其他官員的心腹交談,雲淡風輕的樣子,旁人都覺得陽光刺眼臉色千百樣,只他從容,看到謝玦從宮門出來臉色極沉,細看之下,眼角略有些慘淡,他心下咯噔,不露痕跡上前。
“公爺,去哪?”
謝玦沒說,上了車,季平也不多問,只讓車夫趕車,只是叮囑慢行。
車廂裡的氣氛因謝玦的臉上布上的陰沉很是沉鬱,若是換了霍仲,非得憋出病,可季平依舊一副坦然,偶爾掀起窗簾看窗外,行至朱雀長街時,他忽然“唔”了一聲,轉頭看向了謝玦。
謝玦對上他的目光,順著他側過的身子看了出去,瞳孔驟然緊縮,一張臉冷的刺骨。
宛寧被爹爹差遣去辦事,乍然遇到了小時候玩樂的高哥哥,高小郎久違宛寧,在意會到宛老爺的意思後,更是殷勤無比,邀請宛寧到福樓用些點心。
二人才在一樓雅座坐下,小二招呼的話還沒落,就見謝玦走了進來,寒星般的眼看了宛寧一眼,臉上布滿了冰霜,不請自來,施施然在宛寧這桌坐了下來。
高小郎怔住了,想請他離開,卻在對上他冷冽的眸光時,不由一怵,開口成了討好的商量:“這位爺,這兒我們定了,您......”
謝玦一臉冰冷,淡淡道:“二位請自便。”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宛寧看著他眼底令人驚懼的平靜,扯了扯嘴角,軟糯糯喊了一聲:“表哥。”
高小郎頓時一驚,立刻大喜,脫口道:“原來是宛妹妹的表哥!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