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宛老爺和金叔互看一眼,皆是有幾分莫名。
到底是誰陪誰下棋?不管了,既然謝玦開口了,金叔很快讓人在涼亭下安置了棋盤,黑白子是白玉做的,觸手生涼。
謝玦請宛老爺於上座,免了猜先關節,落座於白子一方,他行為恭敬,卻從容高雅,讓人受到敬重又不覺得他在奉承討好,當真是世家貴公子的典範啊……宛老爺暗暗贊嘆。
黑子落,宛老爺看著他將黑子落於右上方,暗暗吃驚,至此他有些手足無措,抬頭看一眼謝玦,難不成妹妹在國公府的地位已經十分超然了?他總覺得這次進京,謝玦對他太過恭敬了些。
這一場棋下的很是悠哉,若說悠哉,不如說謝玦有些心不在焉,在宛寧他們那邊再度傳來歡笑聲時,謝玦又一次將目光移了過去,宛老爺也順勢看過去,正看到姜至強行要看宛寧的牌,宛寧偏不給他看,兩人孩子氣的繞著波斯毯跑,謝璃強行按住姜至,不讓他糾纏宛寧。
宛老爺看到謝玦目色沉了沉,以為他是為自己的弟弟出頭不滿,琢磨了一番,掂量著開口。
“在野這孩子活潑,不像二公子沉穩溫和,總是和宛寧打打鬧鬧,招笑得很。”他一面誇謝璃,一面暗示謝玦,姜至和她的女兒比較相配。
果然見謝玦眸色驟沉,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陪坐的金叔心頓時提了起來。
石通陪坐在側,心道:原來表小姐有時候沒眼力見,是遺傳啊。
話既然已經出口,宛老爺也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再說得明白些:“公爺,您覺得在野這孩子如何?”
謝玦凝視著宛老爺,語聲涼的沒有一絲溫度:“不如何。”
宛老爺一愣,明顯感覺謝玦的一絲薄怒,看來他是鐵了心要給自己的弟弟出頭了,難不成他贊成這門婚事?若是謝玦贊成這門婚事,老令公那兒未必就會反對……這麼一想,宛老爺又猶豫了起來。
謝玦涼涼道:“太過年少,性子不穩,尚無職權在手,難以立足,未來不可知,姜侯爺偏心,少不得有一番世子之爭,即便將來他成功襲爵,以他的性子,恐惹出禍事,連累妻族,絕非良配。”
宛老爺目瞪口呆,一來是他第一次聽謝玦說這麼多話,二來,沒想沉穩端方如他,說起刻薄話來,能將人貶的一文不值,他的擇婿標準,似乎到了謝玦嘴裡,都成了缺點,偏又讓人覺得“言之有理”。
他尚未緩過神來,就聽謝玦問道:“宛老爺還不知曉吧,他是太妃的甥孫,寵愛有加,太妃有意讓他和溫家聯姻。”
這一回,宛老爺是徹底愣住了!驚惶著和金叔對視一眼,金叔也是神色惶惶,溫家和太妃,那是一個也不好得罪的。
宛老爺有些懊悔,也怪他初來京城忙著生意,沒去調查姜至的真實背景,又覺得自己一時唐突太過自作多情而羞愧:“是我疏忽了。”
謝玦淡淡應了一聲,這一聲,讓宛老爺又是一愣,怎麼看上去謝玦好像很滿意自己的反應,難道他當真存了讓寧兒嫁給謝璃的想法?
宛老爺暗自心驚,就見謝玦頷首表示歉意後,怡然起身,宛老爺隨之起身,見他緩緩往溪邊走去。
宛寧跪坐在毯子上,握著手裡的葉子牌,看了又看已出的牌,再看看梵玥也是揪著眉頭看自己的牌,闌笙和菱戈卻暗暗得意看著自己,彷彿自己出什麼牌都出到她們二人手裡的勝券在握,宛寧抿緊了唇,發誓這一局絕不給她們喂牌!
“我幫你看看!”
姜至還要看宛寧的牌,宛寧偏不給他看,捂著牌往後仰,驀然撞上硬邦邦的東西,她恍然回頭,抬頭看去,陽光明媚,映下謝玦那張無與倫比的臉,她微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謝玦就俯身推開她的手看了她的牌。
頓時鴉雀無聲。
“出這張。”他清清淡淡的聲音低沉醇厚,好聽極了,像是一種蠱惑,宛寧毫不猶豫就打了出去。
闌笙愣怔中率先回神,驚呼起來:“我贏了!”
菱戈回神也是驚喜:“同喜同喜!”
一家喂兩家,宛寧懊悔地低呼一聲,看著闌笙和菱戈得意洋洋的樣子,回頭一拳錘在謝玦胸口,嬌嗔道:“都是你啦!這錢你出!”
謝玦眼中半含笑意,縱容道:“嗯,算我的,今日輸的都算我的。”
宛寧輕哼哼轉過臉去洗牌,一直不見他而一直壓著的石頭卻落了地,嘴角壓不住的上揚,梵玥此時一陣恍然,謝玦起身由上而下睥睨姜至一眼,有一抹舒展的意味深長。
姜至攥緊了手指,臉色鐵青,誰也沒注意到謝璃的臉色蒼白。
跟隨而來的宛老爺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扶住金叔的手,顫顫巍巍:“大金,我,我是不是眼花了……是,是那個意思嗎?”
金叔也在風中淩亂:“是,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