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知道越是“善意解釋”,人就越容易往不好的方向去理解。
“我沒覺得若棠的畫裡有什麼惡意。這應該是廣告構圖,我在香水廣告裡見過類似的。”白映川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然後將畫捲起來,收回到了畫筒裡。
林鹿沒想到千辛萬苦讓姜若棠送來的畫竟然一點沒達到想象中的效果,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唉,藝術就是這樣,劍啊,花啊的,都是元素而已。來來來,我們一起燒烤!”
白映川笑著點了點頭,手卻下意識將畫筒握緊。
穆閑清揣著口袋慢悠悠過來,朝著白映川伸出手:“方便的話,能給我看一看嗎?”
“當然可以。”白映川將畫筒遞了出去,穆閑清畢竟是唯一一個沒有拿姜若棠打趣的人,白映川能感覺出對方的涵養見識和那些富二代不是一個水平的。
穆閑清慢慢地將畫拿出來,在看到整幅畫的時候,瞳孔微顫了一下。
十幾秒過去了,穆閑清既沒有把畫收回去,也沒有發表任何評價。
之前一位起鬨的客人走過來,笑著說:“哎呀,這種畫怎麼入得了穆大哥的眼?”
“是啊,穆大哥名下可是有畫廊的,見過的畫作都是專業的!”
林鹿也走了過來,站在穆閑清的身後,他在心裡期待著、盼望著穆閑清能把姜若棠的畫貶到一文不值,讓白映川勉強把它帶回去都不想再拿出來看第二眼。
誰知道穆閑清的第一句話問的是:“這是姜導演的兒子畫的?他今年多大了?”
林鹿愣住了,一時半會兒竟然忘記回答。
白映川回答道:“他和我們同年,應該也是十八歲。”
“他叫什麼名字?”穆閑清又問。
這個問題讓林鹿一個心驚,像是穆閑清這樣的人,問一幅畫的作者叫什麼名字,絕對不是隨口打聽一下這麼簡單。
還沒等林鹿開口,白映川先一步說:“姜若棠。‘倘若’的若,‘海棠’的棠。”
穆閑清笑了一下,這是他來這裡之後露出的最真心的一個笑容,他將畫收回畫筒裡,遞還給白映川。
“線條利落、果斷,完成得看似倉促,但畫面裡所有元素都充滿情緒感。收好啊,萬一未來很值錢呢?”
這句話讓之前還嘲笑姜若棠的客人們都安靜了,他們有些尷尬地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穆閑清也正式和林鹿告辭了,找的理由無外乎家裡還有事情處理之類。
林鹿也不好強留,親自將他送到了門口。
穆閑清坐在自家車中,撐著下巴看向窗外,一閉上眼……看到的就是那幅畫。
用明暗來表達情緒,利落瀟灑的線條,看似像廣告海報一樣的構圖,紙上人物美到抓緊視線,但氣質卻並不媚俗。
這是一種來自作畫者的無聲拒絕。
穆閑清忽然想到了什麼:“傅春石先生的原石畫展,本市的收稿什麼時候截止?”
“前兩天書畫協會已經發布截止通知了。”
穆閑清嘆了口氣,“真可惜,不過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說完之後,穆閑清自己都覺得荒謬,只要金子埋得深,就能讓人發現不了。
誰知道司機接了一句“是小醜,總要曝光的”,把穆閑清給逗笑了。
在林家坐到晚上九點,白映川接了母親的電話,對方用平靜地語氣說“很晚了,該回家了”,其實不過是喜歡管控他的成就感罷了。
白映川對林鹿說了家裡有事,提前離開了。
回到了家,他一改在聚會上的從容,快速換了鞋子,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開啟了燈,再次把那幅畫拿了出來,將它鋪展在自己的書桌上。
畫面裡的形象明顯比現在的自己要成熟許多。
白映川拍過很多廣告和宣傳照,所有的攝影師無一不在尋找最賞心悅目的角度,聊著天、哄著他,引導著他露出能讓觀眾心動的表情,歸根結底不過是在討好這個世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