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他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字,投來的目光讓蕭旻油然生出入骨的恐懼。
“對不起,對不起……”
後者嚇得連連後退,避之不及地去了化妝間相距最遠的角落。
“第二輪的角色安排就不抓鬮了,小裴來試試齊錚,知睿扮演史衛明,蕭旻不變,魏成昱來演耶律延,半小時準備改妝,咱們再試一鏡。”
幾人集合後,汪敬泉直接作出安排,陳知睿聽在耳中,當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即使沒有明說,恐怕汪導心中已經把自己和裴言卿當做了齊錚扮演者的最佳人選,並想借兩人扮演同一個角色的機會,來感受他們對角色理解的差距。
他對魏成昱什麼態度尚不明顯,至於蕭旻,就算把太監尖酸刻薄的形象刻畫得還算生動,想必也已經因為其卑鄙行徑徹底淪為了棄子。
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隔壁座位的裴言卿,陳知睿眼看他一張臉痛得慘白,纖細手指死死按著腹部的暖水袋,卻依然維持著平靜的面色,心底那股名為嫉妒的情緒就在不知不覺地破碎崩解。
捫心自問,倘若受傷的是自己,他也未必能如那人一般繼續撐下去。
“岑老師,裴老師的妝面做完了,您看看效果如何?”
今天的試鏡也是為了讓岑淼提前熟悉演員人選,並為其設計最貼合的妝造,她點點頭,來到裴言卿面前仔細端詳。
不得不說,他此刻病弱蒼白的形象正貼合劇情中後期齊錚中毒已久、日漸虛弱的狀態,只不過似乎還缺些點睛之筆。
剛才陳知睿的妝容沒能給她靈感,但注視著裴言卿精緻的臉孔,她忽然福至心靈,拿起化妝師手中的紅色眼線筆,在他眉心處綴上了一粒硃砂。
瑩白的肌膚和嫣紅的硃砂互為映襯,彷彿冰雪裡一朵紅梅,傲霜怒放。
那點紅色讓他整張臉上的脆弱病氣盡褪,秀挺的五官瞬間無比鮮活,清豔得不可方物。
“我的天哪,不愧是岑老師!這顆硃砂痣好適合裴老師啊!!!我我我可以拍照留念嗎?”
不僅是一旁的化妝師瘋狂尖叫,就連遠遠靠在牆邊的鴨舌帽青年也忍不住呼吸一滯。
“十月,十月……”
數百年前的回憶伴著風雪漫卷,恍惚間,他似乎又看到身著瀲灩金袍的少年含笑而來。
雪白足踝上金鈴脆響,眉間一點硃砂攝人心魄,少年柔聲喚著他的名字,瑩潤的杏眸裡笑意盈盈:
“今天可有時間為孤彈支曲子?”
青年伸手去觸碰,過去的畫面就如同泡影,轉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視線重新聚攏到裴言卿身上,他喉結滾動,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只能用刺痛強行壓制住洶湧的情緒。
……
二輪試鏡第二場如期展開,這次蕭旻安分守己地用了竹杖,魏成昱也應聲倒地,重頭的對手戲隨之交到了紀雲笙和裴言卿手中。
“太子殿下,在你看來,這草原蠻人是否藐視王尊,殿前失儀?”
紀雲笙語氣溫和,眼神卻精光矍鑠,多年隱忍佈局,也該到了逐漸收網的時候。
裴言卿並沒有立刻回應,若有所思的目光先是從魏成昱身上掠過,隨後低垂著眼眸,掩去了眸底複雜的情緒:
“一切但憑亞父吩咐,兒臣絕無半分異議。”
話雖這麼說,他的脊背卻挺得筆直,沒有半分任由驅使的意思。
“太子是對本王的決策有什麼不滿麼?以往的你可不會像眼前這般,說話只說半句。”
這回紀雲笙將完整的臺詞說了出來,原本平和的氛圍立刻被打破,透出劍拔弩張的鋒銳感。
“亞父半生為國操勞,悉心培養兒臣長大成材,功績斐然,不攝後宮諸事,兒臣感激還來不及,怎敢有任何怨言?”
裴言卿眼皮一掀,清淩淩的視線直接與他相接,蒼白嘴角揚起的笑意,乍一看父慈子孝,細瞧卻毫無溫度。
“草原蠻子的確無禮,但若任由他們安居草原一隅,不與中原生出戰事,也就不必有今日這一出,您說是也不是?”
他拾級而上,一步步走到龍椅邊,細白手指輕撫著金鑲玉質的禦劍劍鞘,側過半張臉,似笑非笑地睨著紀雲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