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
陸無雙一抹眼,發現自己已經掉入一個琳琅滿目的山洞當中,前頭放著一個玉幾子,上面陳設著一盞盞的羊脂玉茶杯,茶杯壁薄如蟬翼,光完全可以透過。玉茶幾後頭露出一張充滿稚氣的小圓娃娃臉,瞪著一雙晶瑩水靈的大眼睛在好奇地打量著陸無雙。
那小腦袋上面梳著兩個小揪,看起來是雙丸子頭,小孩身上冒著一股冰涼的薄荷香氣,面板也像這羊脂玉杯壁一樣,吹彈可破,玲瓏剔透,光澤水潤。陸無雙看著這小孩只是瞪著好奇的大眼睛一直看著她,心裡一陣厭煩,喝道:“幹什麼!誰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那個小孩從下頭直起身來,她穿著一身玄色的道袍,有一種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她用一種軟糯嬌媚的奶音說道:“是我呀!不是我是誰?”
陸無雙大怒,有種自己被當成傻子玩的感覺,對小孩大吼道:“我不管你是什麼妖怪,也不管你是那座山頭的,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放出去,我既往不咎,不然的話,我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是天高地厚!”
小孩頭一歪,用一種呆呆的眼神盯著她,陸無雙再也無法忍受,直接抄起羊脂玉茶杯朝小孩扔了過去,她知道這小孩絕非常人,不然也無法召喚這妖風來把自己擄掠到這種地方來,所以拋擲茶杯的時候絲毫沒有留情,她對於表姐和三妹還有萼兒的想念的急切心情使她肝火更加旺盛,她本來就是潑辣急躁之人,再被她這麼裝傻充愣地一激,心裡更無法忍受。
小孩看著飛過來的茶杯,即沒有閃躲,也沒有動手,只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站著,用一副無知無畏的神情瞪視著前方,那茶杯轉瞬之間就到了眼前,小孩一動不動,茶杯啪地一聲,碎成了一片片蝶翼,紛飛在滿洞,但是在飛舞的過程中,蝶翼漸漸瓦解,成了一堆堆粉末,消散在空氣中。
陸無雙說道:“你究竟是何方神聖?把我帶到這裡是什麼目的?我對你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嗎?”
那小孩嘻嘻一聲,露出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對著陸無雙撒嬌般地說道:“我是誰你知道嗎?你要是知道我是誰,那我就告訴你,我為啥帶你來這裡。”
陸無雙雙手狠狠對著茶幾一拍,茶幾紋絲不動,她又急忙看著四周,拿起一個茶杯,照著地上摔去,登!茶杯摔到耀眼的金磚上,彈跳起來,絲毫沒有任何裂痕,連一點點擦傷都沒有,原封不動的跳回了茶幾上,與剛才的位置絲毫不差,地面也沒有任何的損傷。
那小孩哈哈笑道:“這下子你知道,那杯子多厲害了吧?你還是猜猜我是誰吧!“
陸無雙喝罵道:“不猜!裝神弄鬼算什麼好漢!你這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姑奶奶當初闖蕩江湖的時候,你還連根毛都不是呢!在我面前裝什麼大!”
那小孩也學著陸無雙的口氣說道:“你這瘦骨伶仃沒人要的老姑娘,我在北海垂釣的時候你祖宗的祖宗還在娘懷裡吃奶呢!你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幹啥子!”
陸無雙拳頭捏的死死的,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為了傻蛋才終身不嫁的!世上那些歪瓜裂棗哪個是姑娘我看得順眼的!要是我點個頭,他們肯定跟過江之鯽一樣趨之若鶩地排隊來我面前!”
小孩嘻嘻笑道:“那估計不是沾了你表姐的光吧!還是得你老婆死鱷魚一塊上啊?“
陸無雙紅著臉,幾乎怒不可遏地扭頭就要撲過去,把這小孩撕成百八十片碎片,她聲音低的可怕,說道:“我不管你啥都知道啥都不知道,但是你侮辱了我的表姐和我的萼兒!我看來是得讓你死的痛苦一些了!碎屍萬段對你來說都太仁慈了,對你這種沒教養的小屁孩,需要讓你生不如死!”
說著,她走上去,拿起自己玉石鼓凳旁的一把金鑲玉長劍,抽出劍身,整柄劍就跟公孫綠萼的面板一樣晶瑩潔白,泛著幽幽的冷光。她對著小孩的身上就是一劍,可是那劍還沒有到小孩身上,就啪地一聲,直接化為齏粉,連劍柄和劍鞘都不例外。
陸無雙嘿了一聲,自語道:“邪門了,這野孩子使了什麼妖法!先是把我劫掠到這裡,然後又什麼東西都沒法傷害她!”
她又走到山洞裡頭,找了根金絲和冰蠶絲相互纏繞編織而成的捆仙索,朝著天上拋去,繩索呼呼生風地對著小孩腦袋上兜過去,小孩還是絲毫不避,那繩索也是,本來編織的十分緊湊密實,幾乎滴水不漏,可是一到小孩身後,立刻散亂起來,成了一根根細絲,這金絲和冰蠶絲本來是韌性和強度一等一的絲線,可是一落地,立馬崩碎成一點點的粒子,也消散了。
陸無雙說道:“好!好!好!這些東西都沒法奈何你這小潑皮是吧!成!我今個就不猜你為啥帶我過來,咱就擱這耗著!”
說著,她轉身回座,又坐回鼓凳上,看著圍繞在茶幾上擺成一圈的羊脂玉茶杯,進來的時候看著是十二個,現在,一二三四……居然還是十二個,而且位置絲毫沒有錯位!
她挪動一下身子,發現自己鼓凳下頭的長劍也是複歸原樣了。她又起身走到洞府深處,發現自己拿的捆仙索也原封不動的擺放在原位,與先前根本沒有任何改變。
她扭頭走到桌子旁,端起放在一圈茶杯中間的金絲茶壺,對著自己面前的被子裡面倒了杯茶,端起來就喝,細細地斯文品嘗起來,一股冰涼的清香冒在她的舌尖,寒玉的清寒玉女的飄忽同時擊打在她的味蕾上,她頭上一陣冷汗冒出,爽意直達胸膛,哈地一聲,腦門上汗涔涔的,不知不覺渾身都是熱汗冒出,衣衫都濕透了。
她又看著眼前的小孩,那孩子還是那樣坐著,愣愣地看著她,她噗嗤一聲樂出來,心道:“她以為她是老幾,敢對我這麼趾高氣昂地頤指氣使!我就這麼跟她耗著,反正表姐她們現在也找不到,沒準就會尋找到這裡!她自以為會點妖術就能奈何我了,到時候表姐她們過來帶著明教人馬,有她好受的!”
陸無雙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連喝了十杯八杯,渾身是汗,衣服潮乎乎的,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她一陣內急,對小孩說道:“解手的地方在哪?”小孩倒也沒隱瞞,直接指向右首邊的一處陰森縫隙,陸無雙心道:“就算前頭是龍虎窟這也得去一趟,不然我這樣子沒法見人啊!”於是就起身,朝著那處縫隙奔去,她奔到那處地段之後,看見裡頭居然白的嚇人,到處都是寒玉貼合的,寒玉磚從地面貼到天花板,淨桶也是寒玉做的,她渾身一激靈,雙腿打了一下顫,又看到淨桶旁邊的寒玉臺子上擺著一件輕柔的衣服,跟薄紗一樣,飄若無物,看起來毫無分量,從裡到外的衣服都有。她不屑地輕哼一聲,說道:“罵了我表姐和我內人,就這麼想收買我,覺得我衣服穿濕透了,就給我衣服穿!真以為我陸無雙那麼容易服軟嗎?”
她徑直去解手,但是寒玉本來是依靠極寒的冷氣去催動人身體運轉功力,使得人運功相抗的同時功力大增,可是如今陸無雙身體被寒毒阻滯了經脈,根本無法運功,所以她在解手到一半的時候,渾身早就沒了熱氣,再加上衣服全濕透了,所以身體早就跟冰雕一般無二,衣服也凍結得跟板磚一樣,上面還凍了微微一層寒霜。
這時,那小孩在外頭喊道:“還沒好嗎?”陸無雙本想大吼一句:“關你什麼事!?你這麼陰險惡毒地陷害人,還想著有求於人,真是痴人說夢,沒有你,姑奶奶我自個兒也能出來!”但是嘴根本張不開,身上一點知覺都沒了,嘴唇死死地貼合著,她也沒法感覺得到。
她聽到小孩子往這裡過來的腳步聲,心道:“與其這尷尬的樣子讓她看見,還不如死了算了!真是我這輩子都沒臉活了喲!”她想起以前的種種劫難,心裡嘆了口氣,喃喃道:“看來我就是個招災的命!什麼不好的事情都是沖著我來的!待會她解開我的禁錮之後,我立刻去拿那柄劍自殺吧!唉,萼兒,有時候咱倆是真像!這會我倒也得像你一樣撞劍自殺了!我又如何對得起你們仨呀!”一念及此,眼淚撲朔地留下,可是她感覺到了滾滾熱淚留下,心中大動,歡喜道:“我能動了!”猛地起身,繫好裙子,沖著外頭大吼道:“好了!臭丫頭!你的奇技淫巧到此為止了!你把我抓來就是對我有所圖對吧!既然我沒法殺你,也沒法把你怎麼樣!那我可就一走了之了!”
陸無雙立刻飛奔出去,朝著洞府的門口,七拐八彎地橫沖直撞地跑出去,跛足拖累她沒法跑那麼快,她心裡惡狠狠地罵道:“這臭腿真該換一條了!”可是她每次到了洞府門口,都發現自己其實還在那處解手的地方,她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到最後渾身酸軟氣喘籲籲,都還是沒有踏出解手的地方半步。
小孩慢悠悠地走進來,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啊?”陸無雙說道:“你就是個粗野的小妖怪!你就是喜歡折磨姑奶奶我!你還侮辱我的表姐和我的內人!我不殺了你都不行!”
小孩嘆口氣,說道:“看來,還是需要讓你長長記性的。”
陸無雙還想再說什麼,但是小腹突然一陣劇痛,是剛才寒氣侵體造成的結果,她心道:“這是那啥不來的節奏啊!”惡狠狠罵道:“你真是……啊!”鑽心的疼痛剜著她的丹田,她忍住最後一口氣,極力不去使這痛楚往上鑽。
小孩搖了搖頭,說道:“真是頑強呢!陸無雙。我就給你一個提示吧,玄冥聞之參寥,參寥聞之疑始。禺強得之,立乎北極。北海之神,名曰禺強,靈龜為之使。還有一句,北龜日若屬。你慢慢猜去,我就先走一步了。“說著就要出去。
陸無雙忍著劇痛驚呼道:”你……你是……玄冥……冬神玄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