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
程英和郭襄從襄陽城出來，一路上遣隨明教教眾邊走邊在車上掛上白布，一方面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為了暗中使表妹能夠在遠處看出來這是明教的車馬，好讓她及時跟她們聯絡上，白布蓋上的時候，郭襄還提議在布上面淋了一些菊花花瓣榨出來的汁液，好讓外人誤以為這是喪葬出行的車隊。但是同時程英還在車隊白布一些邊角上面繡出了明教的火雲紋樣，她相信眼尖的表妹一打遠就能夠看出來這是明教的隊伍。
耶律燕那邊還沒有動靜，郭襄對程英咬著耳朵，說道：”看起來她還是有別的企圖啊！要不然他們怎麼還沒追過來，這都走出十裡地了。“程英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欲擒故縱這招耶律燕她肯定是想使出來的。她一開始放我們走是因為想順著我們找到我表妹，讓後一齊一網打盡，因為哪怕外頭漏著一個人她都是心裡不安的。後來她看到我們實在無法找到表妹了，所以就想出另一個法子，就是先把我們抓起來，表妹看到了，以她的性子，不會不來救援的，到時候跟一個人鬥智鬥勇，可比跟一群人鬥智鬥勇容易多了。但是我們卻趁著她派遣人馬出去發通緝令抓我們的時候，我們措手不及，殺了她一個回馬槍。“
郭襄說道：“有道理，她應該就是這麼想的，想著把我們先抓住，再對二姐引蛇出洞。但是她哪怕佔據了整個天下武林盟主的位置，還是無法掩藏一些事情吧！”
程英說道：“你是說，她把她哥哥殺了？”
郭襄說道：“是啊，她確實幹了這件事情，還不想讓人知道，所以只好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讓大家以為是我們幹的！但是我們幹的和她幹的有什麼區別？這兄妹兩個已經叛投蒙古韃子了，本身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了，我們正是求之不得把他們做掉！現在武林江湖實在過於烏煙瘴氣，混亂不堪！想要清者自清還真是難如登天！”
程英撫摸了一下郭襄的肩頭，說道：“我猜，師姐大概對你說了些什麼吧？”她心裡已經對郭襄如此決絕的言論的來源有了個猜想由頭，她心道：”三妹平時都是比較善良的，但是如今這話真是正的發邪！她這些日子也是有些不對勁，本來應該是心無雜念，交朋友只看投緣的豪爽性格何至於此,她在運糧對戰的時候，使出來的招式也都是她在峨眉山創出的。照啊！約莫是三妹她預感姐姐弟弟和武家三人還有父母新近都已經去世，心中苦悶悲痛過度，無處發洩，所以才會有如此偏見的話說出來！我這做大姐的，也是做師叔的，倒是該安慰她！“
郭襄緩和了一下，說道：“大姐，我還是該叫你師叔！”
程英沉吟道：“何為其然也？”
郭襄說道：“今後的事情，我怕牽連到你和二姐，所以咱們盡早不要往來了！我這人你也知道，交朋友只看投緣不投緣，不看其他。我能夠有你們兩個姐姐，真是很高興，真的，你們真的讓我很高興！可是你大概也是覺得我父母和姐姐弟弟還有武家那三位都仙逝了，所以我會說出這等話來。可是呢，我要做的事情恐怕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大事了！”
程英一驚，黯然心道：“果真來了，我且聽聽！”表面上還是一副沉穩敦厚的樣子，詢問郭襄說道：“就算再怎麼著，咱們姐兒仨還是生死與共的！若是就此分了，那咱們當初結拜又是為什麼呢？我知道你是想幹成一番大事，不妨說我聽聽，興許沒你想的那麼嚴重。”
郭襄說道：“我娘臨終前對我說的話，我現在也不想保密了！大姐，我就對你說了吧！”說著，她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程英黃蓉死前對她說的一切話語。
程英心中也是暗暗吃驚，對郭襄說道：“這……這實在……師姐真是這麼對你說的？”郭襄堅定地點了下頭，說道：“就是這麼對我說的，她還對我說：‘如今江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江湖，這江湖也是跟人一樣，是會成長的，我和靖哥哥時候的江湖是一個樣子，你們這一帶的江湖是一個樣子，到了後面，則是會是另一個樣子，但是它本質從未改變！就是弱肉強食，就是權謀博弈，就是你死我活，就是人情世故！所以襄兒，過兒他如此作為，是將這江湖狠狠勒死在新一輪的襁褓之中！萬事萬物都是有枯榮興衰，都是有生老病死，可是他卻希望古墓派永世一家獨大，唯我獨尊，這不是逆道而行嗎？襄兒，接著倚天劍她眼光努過去，看向自己床底下，我心領神會地鑽下去，把地上的地磚撬開，拿出了那把倚天劍，用外頭的褡褳偽裝好，還弄了一些棉花塞進去），我們郭家不會就此完結，他想要這麼玩，我們就奉陪到底！’”程英說道：“我說你怎麼說到一半就出來，然後鑽床底下，還借我褡褳使，又弄破自己棉袍，把一堆棉花塞進去，這可是險著，差點讓耶律燕那個精靈鬼看出來！”
郭襄說道：“莫得要緊噻！就這幫棒老二賊娃子，能幹出個憨憨事業出來！”
程英說道：“這可不一定，他們投了蒙古，現在襄陽城百姓可是不知道郭家的人都已經出事了。他們保密工作做得實在是滴水不漏，這麼大的事情，一點風聲都沒傳出去，武家三人的葬禮好像也是打著別家名號舉辦的。你姐姐和弟弟的葬禮則是秘密發的喪，你父母的葬禮——”“是直接在郭府裡頭就地掩埋了！”郭襄氣憤憤地接過話頭，從褡褳中拿出那柄倚天劍，抽出劍來，對著馬車的車軾就是一削，車軾被削掉了一個小角，程英連忙阻止，說道：”若要為師姐他們報仇，還需忍耐，小不忍則亂大謀！“
郭襄的眼圈通紅起來，悲憤地說道：“這下子我可是和大姐二姐你們一樣了！咱們還真是平起平坐了呀！”程英拉下郭襄，將她摟在懷中，輕輕安撫道：“沒事的，再怎麼著咱仨都是生死與共的！到時候報了仇還是該給他們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不能就此看著世間清白被汙，讓這些盜世欺名之徒逍遙自在！人死不能複生，但是精神永在，你父母去世之前也是想著你好好的，所以你這麼悲憐啼哭莫不是負了他們的好意了？”
郭襄終於忍受不住，埋在程英懷中哭了起來，邊哭邊問道：“何時報仇？”程英說道：“這事說真的，急不得，還是得先摸清耶律燕她武功的底細！你進城時候跟她對過幾招，羅漢拳她一個鷂子翻身就給你擒住了，越女劍法好像她用一種古怪的掌風給你罩住了，蘭花拂xue手她還是輕松躲過了！她好像一直在修煉一門古怪的內功，這種武功真是前所未有，沒任何人見過！不過家數倒也不是無跡可尋，跟那個損頭陀和毀頭陀的招式倒是有些神似，這幾天還是去金剛門那邊暗暗打探一下，看看她是不是在那裡得到了什麼武學！”
郭襄點了下頭，抬起腦袋，程英看著郭襄雲鬢散亂，淚水橫流，全然不似那容貌秀美的郭二小姐，手輕撫著郭襄腦袋，順便把她頭發理順，發髻整好，還拿衣襟擦了擦她臉，不至於淚痕明顯。
車子還在風雪中行進，天地又一次掩埋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襄陽城在她們身後只剩一個小黑點了，道路上的車轍很快也被淹沒，樹木黑色的軀幹枝條也被雪包裹住，車隊的白和落雪的白交相輝映，估計耶律燕就算追過來也只會看見一隊行走的雪球了吧。
郭襄探出腦袋，通紅的眼圈和臉孔望出去，成了白色天地之間的唯一一抹紅，她狠命吸了幾口冰涼的空氣，讓臉部和眼睛涼下來，熱乎的哈氣使得自己的臉蛋在車外也模糊起來，被包圍在一片白霧中。
程英看著郭襄扭回頭，臉上凝結著微霜,程英連忙用衣袖擦拭了郭襄的臉，郭襄凝視著程英，程英也凝視著郭襄。
二人的臉龐如此之近，眉目清秀的交相輝映，心思縝密和至情至性。人淡如菊和活潑靈動，此刻，車中只有二人，她們互動用眼神談著想法，心意漸濃，臉兒漸紅。
程英許久後對郭襄說道：“那日在黑沼中，楊大哥使得那招聽說你由此弄了一招，是什麼？”郭襄說道：“黑沼靈狐。”說著比劃了一下，這招式使出，程英拍了拍手，說道：“其實，我也是擔心表妹被牽連到這明教的事務當中來，被清算的時候牽扯道她，才一直不肯與她合練玉女心經。但是如今我也是想明白了，這不過是藉口，我和表妹從小一塊長大，我向來都把她當個小妹子，她也是我的小妹子。但是玉女心經是要和相愛之人相練的，必須是情侶才行，可是我和表妹從小長大，即使再次相會也是無法有那種情感，所以我拒絕她也是為了她不會因為我們心意不能相通因此走火入魔。可是那一招一式，還有練習的方法我卻是全然記了下來，看來我還是有什麼東西放不下，可是那是什麼呢？“
她說話間，瞥見郭襄神情扭捏嬌羞，低頭紅臉，一副小女兒姿態，全然不似峨眉尼姑的樣子，心裡怦然一動。郭襄抬眼去望她的眼神是一種祈求加上愛慕的樣子，不由得動了情慾，血脈噴張起來，她趕忙收斂心神，思索道：“我這是怎麼了？她已經是出家人了，又怎麼能練這種武功！是啊，我說記下來武功的時候，她就已經這個樣子了！”她剛才說放不下雲雲的時候，心裡的影子一會飄忽過的是楊過，一會飄忽過的是郭襄，雜亂紛紜，讓她理不著頭緒。
她這些日子和郭襄同行許久，也漸漸覺得郭襄豪爽大方的性格和招人喜歡，心中對郭襄也是愛戴有加，但是這念頭是如何起來的，也是讓她自己覺得匪夷所思。但是情慾一事就是如此，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而且毫無邏輯蹤跡可循，來時就是來了，去時就是去了，好一個逍遙自在！
郭襄囁嚅羞怯地說道：“大姐，我覺得……”程英急忙呵斥道：“不要瞎想了！咱們已經結拜，而且我不僅是你大姐，還是你師叔，你也是出家的尼姑，如何能這樣！”可是她越說，越覺得心裡火炭一般地灼燒，平日裡的平靜冷淡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熾烈如火的激情，她的理智漸漸消散，心頭油煎火烹，郭襄突如其來的一個吻，撞在她口唇上，使她意亂神迷，再也無法自己。
“好！練就練！”她鐵下心來對郭襄一五一十地教授了玉女心經和玉女素心劍法的一切，然後她們開始還在演示玉女素心劍法的招式，郭襄和程英手掌翻開，掌背相對，如同一道流星孤鴻劃過夜空。這是玉女素心劍法的第十九式“翻雲覆雨”。又演示了幾招“木蘭回射”“分花拂柳”“浪跡天涯”……一次比一次熟練，一次比一次爐火純青。
然後又試了“撫琴按簫”“掃雪烹茶”松下對弈“”池邊調鶴“二人心意相通，使得是活靈活現，巧奪天工！
接下來就是關鍵的玉女心經的陰進陽退的步驟了，郭襄掖好兩旁的簾子，然後對程英說道：“準備好了嗎？大姐，咱們接著練嗎？”程英點了點頭，二人暢開衣衫，雙掌相對地運功起來。
前頭趕馬車的兩個人聽到車廂中的動靜，也不敢過多探尋，只做揮鞭趕馬的樣子。
良久之後，滿天星鬥掛上天空，程英和郭襄起身，面色潮紅地注視著對方，心裡猛烈地跳動著，幾乎快將胸膛震碎了。
一道流星從空中飛過，墜落入地母寬厚的懷抱，直直地，快快地，震起來兩片火山似的相對塵灰，交融在一塊，太空中射入萬道火光，又有許許多多的星兒飛舞著，跳躍著，墜落在地上，地火陣陣冒起，如同魚兒戲水一般，雲輝也被一點點沖破。星雲在空中搖曳著，顫抖著接受這萬點星輝的洗禮，雪融化了，化作一點點流水劃過馬車的車轍，消逝在遠方。
程英和郭襄火燒一般，氣喘連連，郭襄依偎在程英懷中，說道：“倚天劍，誅盡江湖之惡！換我天地一片清明郎朗！”
此時，陸無雙手臂環抱這公孫綠萼的白皙天鵝脖頸，連續種下了一個又一個通紅的草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