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
陸無雙心裡發毛,這大蟲居然還不是一條,是很多很多條。她四下探尋著,看著有沒有可以從這裡逃出的出口,憑聽聲定位,大蟲們好像已經把這裡包圍了。看來山野之間不僅會有松鼠這種食物存在,也會有大蟲這種食客存在。呼呼的吼聲一下接一下,如同浪濤拍岸一般循序漸進地逼近過來,死寂的松林中動靜大作,她趕忙將火把弄滅,木杖緊緊握在手中,眼睛瞪大,盯住四周一絲一毫的響動,吼聲越來越近了,她看見那些發著黃光的琥珀石對自己也是影影綽綽地靠過來,一口口森白的獠牙閃爍著星芒,吼地一聲,一雙琥珀石晃動而起,血盆大口在黑暗中猛地張大,她將木杖揮舞起來,下意識使出一招木蘭回射,但是大蟲好像看穿了她的計倆,移動了一下,她只好接著從上到下往下頓,只是敲到了老虎的腦袋,那老虎輕微吃痛,閃躲一下退了一步,接著撲過來,其餘的老虎看到陸無雙已經黔驢技窮了,明白這人是自己到手的食物,便也紛紛撲上去。
陸無雙本來心裡死意盎然,葬送在此也無所謂了。可是她手往下一掏,發現自己還有很多剛才打松鼠時留下來的松球,還放在自己這裡,於是她飛速抓起一把松球,漱漱漱地彈射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瘋狂發射,它們以多欺少,倚強淩弱,讓她想起以前被丐幫和全真教李莫愁師徒一同追殺的日子,心裡氣憤暗生,現在手中有了利器,那便不用跟它們客氣了。彈指神通的威力再一次顯出來,那大蟲飛身搶上,陸無雙一招屁股向後坐跌,平沙落雁使出來,看著大蟲雪白毛發的肚腹在自己上方橫穿而過,她舉起木杖,一招冷月窺人,刺擊那大蟲的腹部,她用盡全身力氣挺進,終於戳入大蟲腹中,嘩啦一聲,大蟲的腹部隨著它不斷向前撲擊的推進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五髒六腑流了一地,那大蟲勁頭也終於耗完了,沒了一點力氣地趴在地上,死去了。
其餘的大蟲看到此種情形,紛紛撲上,誓要拿下這口瘦肉,要將這本就不多的肉從骨頭上剔除下來。陸無雙只覺得雙手痠軟,大蟲的血從木杖頭上滴答下來,雙臂已經跟豆腐塊一樣,力氣消弭了,軟軟地垂下來,她瞑目待死,又一次失算了。可是在閉著眼的時候,她想起改之,也就是她心愛的傻蛋,曾經和自己講過他是怎麼在被郭芙斷臂之後,去了獨孤求敗的劍冢,擊敗菩斯曲蛇,吃了神鵰喂的蛇膽,拿起玄鐵重劍,成了神鵰俠的故事,獨孤求敗後來就沒有用劍了,他的武功到於絕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以無招勝有招,天下無敵。
“歸妹趨無妄、無妄趨同人、同人趨大有、甲轉丙、丙轉庚、庚轉癸、子醜之交、辰巳之交、午末之交、風雷是一變、山澤是一變、水火是一變、乾坤相激、震兌相激、離撰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她口中喃喃念著楊過給的心法口訣,這是楊過在第二次華山論劍之前,閑暇時根據自己劍術大成之後悟出的一套劍法,為了紀念那位獨孤求敗前輩,他決定將這套劍法命名為獨孤九劍。
陸無雙再次挺起木杖,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回去找到表姐,不能隨隨便便就死在這種地方,什麼手段招數都得使出來,就像和楊過一起百計避敵躲避李莫愁師徒的追殺一樣。
她揮起木杖,先是斜斜地一掃,絲毫沒有按照她原來的銀弧刀法或者玉女素心劍法的規矩去出杖,那些大蟲側頭躲避,她看著大蟲的兩隻眼睛,又挺擊直刺,兩盞燈變成了兩個黑洞,那大蟲眼瞎吃痛,後退開去,她心裡鬥志更加熾盛,將那鋒利的石片綁在木杖的頭上,接著畫圈揮舞,從上到下,她開始還很生疏,但是使得久了,越加的熟稔,那些大蟲被這畫出來的一道道大圈小圈,一下套著一下,六個圈套著十二個圈,鋒利的石片刃口收割著它們的毛發和血肉,她又是猛地一劃,一頭老虎的咽喉被劃斷,血液噴湧而出,接著又接連刺瞎了一大群老虎,又劈斷了一頭老虎的前腳掌,還從後頭給了一頭老虎一下千年殺,那些老虎看著越持久越對她有利,趕忙發一聲吼,紛紛退卻而去。
陸無雙哈哈兩下,撲騰一下生硬地坐倒在地下,看著樹林中滿是黑暗,眼前也是一黑,昏了過去。
等到她又一次醒來,從密密匝匝的樹枝中透進來的白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密不透風的暗,墨藍色填補了白色的縫隙,夜晚再一次降臨了。她爬起來,看著周圍,老虎都走了,又恢複了一片萬籟俱寂的時刻。
遠處,一聲聲樹枝和樹木的搖動使他心頭又是大驚,她心中又是一陣忐忑:“莫非老天如今非要我葬身此地不可?罷了罷了!我一生波折,如此一死也是一了百了,下輩子投個好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苦了表姐,她知道我的棺木被水沖走之後一定會加大力度搜查的,可是她哪裡知道她表妹如今已經要葬身虎腹?若是無法找到,那她一定痛苦萬分吧!不行,最後一刻了,興許這只是一頭老虎,力氣恢複了還能接著跟它幹!”
她接著聽聲辨位,參考著老虎在哪裡,心思細細地打探著。吼聲從她身後穿過,她心中鬆了口氣,那老虎徑直從她身後跑了過去,沒有注意到她,陸無雙心裡寬松,往前緩緩走去,爭取不弄出一點點聲音,不要讓這老虎發覺。那老虎繞到她身後的一顆黑松樹底下,對著松樹底下又扒又抓,喀拉喀拉,松樹在搖曳中響動不停,她感覺到剛才好像也有什麼聲音是在這老虎前頭的,竄上了樹,沒了動靜。
那老虎又回過頭來,對著她也是一吼,她心裡又是一驚,還是被發現了。陸無雙回過頭來,看著那老虎對著自己吼叫,但是它爪子還是沒有離開那樹底下,還是在扒著樹幹直往上爬,陸無雙心道:“如果不殺了這老虎,它吃掉樹上的東西之後遲早會追殺過來,那時我可跑不過這老虎,內力都沒了,還瘸著退,所以先下手為強!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殺了它了事!”想到這裡,她看著老虎把頭扭回去,還是對著樹上吼叫,陸無雙慢慢往前挺進,看著老虎的臀部越翹越高,顯然是已經迫不及待了,她抓準時機,還是一個千年殺過去,對著老虎身上就是一捅,鮮血飛濺出來,老虎吃痛,大吼著對著她,她乘勝追擊,往前飛送過去,咔!老虎喉管中挺出木杖的頭部,栓了鋒利石片的木杖頭就是好用。
老虎嗷嗷大吼,不停掙紮著,即使被捅個對穿也無法徹底幹掉它,它扭動蹦跳,陸無雙狠狠握著杖頭,隨著它一上一下地掙紮,它又打滾嚎叫,陸無雙倒地,對著杖頭一踢,撲嚓,那杖頭沒入老虎身體,徹底從老虎嘴巴裡出來,那老虎輕輕咕嚕了幾下,呼呼作響地倒地,死不瞑目。
陸無雙喘了一大口氣,終於解決掉這個後顧之憂了,她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木杖是不能用了,愛幹淨的她哪能用這種東西呢?
“等……等等!”樹上傳來一聲呼喊,是個少女的聲音。
陸無雙氣不打一處來,朝著上邊吼道:“笨蛋!你上去也不發一聲,被老虎吃了都沒人知道的好嗎!?你木戳戳地待在那裡是等著被風幹燻成老臘肉是嗎?我下邊那麼大動靜恐怕是把你給嚇壞了是吧!?下次說一聲也不見得沒人來幫你好吧!”
那上頭的人輕聲道歉:“對不起,我……我第一次這麼出來,實在是……”陸無雙不耐煩道:“下來吧!那大蟲已經被我殺了!”
只聽那少女窸窸窣窣地往下爬,身體蹭著樹幹一點點下來。陸無雙氣到頭上,對著樹幹就是噼裡啪啦一頓打,啪!打到一個柔軟的地方,那少女哎呦一聲,揉著被打疼的臀部下了樹,對陸無雙道:“救命之恩,我永世難報!自我假死出谷後,你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
陸無雙納悶道:“看來你還是經歷挺豐富的啊!你以前一直都在山谷裡頭?”少女道:“是啊,我以前一直都呆在那個地方的。”陸無雙覺得她聲音有些呆滯,似乎不像是人發出來的聲音,陸無雙又問道:“你貴庚?”少女答道:“二月初三戌時。”噫!陸無雙有些覺得一陣涼意襲來,不對勁,忒不對勁。
“先出去,先出去。”陸無雙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些慌張不自然了,活見鬼了,真的是。
她們一路無言,只是向外走去。
到了林子外頭,她藉著月光打量少女,那少女一身綠衫綠裙,外貌眉目清雅,膚色白裡泛紅,眼神清澈,嘴邊有一粒小黑痣,秀雅脫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氣度芳菲,清逸飄然。體態婀娜,豐腴輕靈,腰肢纖細,不是那個二十多年前死去的公孫綠萼你說是誰!?
可是,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她還是當初陸無雙跟著楊過他們遇見時的樣子,一點也沒有衰老,一點也沒有變動。
只有一種可能,要麼是像,要麼就是見鬼!日月山川的鐘靈毓秀之氣此刻陰森恐怖了起來,她只覺天地草木彷彿都無情了起來,一點點侵蝕著自己,但是她經歷了這麼多磨難,心裡早已麻木了,只見她仰起頭,對天破口大罵:“賊老天!非得整死我是不是!我大白天見老虎,大晚上還見鬼了!你明天是不是就非得讓我去地府裡面受一遍酷刑你才滿意啊!啊!?整人還帶著換花樣的!”接著,她指著人鬼不知的公孫綠萼,說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從今往後,你我相忘於江湖!”說完就要大踏步往前奔去。
公孫從後頭拉住她的衣袖,說道:“別……別走!我是人,不是鬼!我認得你了,你是陸無雙對吧?那次你和你表姐一塊進的絕情谷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