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在卡梅拉和娜塔莎的左右夾擊下,不情不願地跟了過來,只是仍端坐在赫爾墨斯背上袖手旁觀。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是決計不會摻和到上界事中。
約書亞上觀風鯨動向,下防皮同偷襲,左手持劍,右手抱起落水的難民,實在是分身乏術,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抬頭仰望氣定神閑的路西法,嗓音嘶啞。
“幫我一把,求求你!”
黑爾女王搖了搖她黑發如瀑的腦袋:“我是神棄之子,曾被公然宣佈叛天,這些都是祂的子民,我為何要救?”
“至少,幫我應付皮同。”
路西法粲然一笑:“哦,我可不敢。連始神都奈何不了的上古巨獸,你豈能指望我一個小小的天使?”
她傾身從赫爾墨斯背上跳下,大黑貓立刻化作一團輕霧飄然散去。她張開背後巨大的黑色羽翼,翩然來到約書亞身邊。
她拉起他的手,撫摸著那柄寶劍的劍刃。
“你知道,這把劍是始神留下的吧?”她的聲音甜美如蜜,能夠叫人暫時忘掉身體上的傷痛和疲憊,“你既能得到它,至少說明你有某些過人之處。遵從直覺,感受自己的力量,不要試圖抗拒或隱瞞,讓自然中的一切都為你所用。讓我看看,你究竟配不配得上用祂的劍!”
路西法驟然發力,一道至陰至暗的黑氣忽然沿著劍刃向約書亞爬過來,他像觸電一樣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如風般刺骨、如電般酥麻、如影般陰沉……幾乎就在同時,他感覺自己體內有與之相沖的力量暴漲,刺目的白光一瞬千裡,摧枯拉朽般逼退那陰邪的黑氣,直奔向路西法掌心。
黑爾女王玉雕般的手臂忽然就變成了焦炭,血肉都來不及融化,就被熾烈的光焰烤成一團,吱吱叫著焊在一起。
“母親!”
正在救人的卡梅拉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她挽弓搭箭一氣呵成,弓弦響處,一支穿皮破骨的箭直插約書亞後心。
“住手!”路西法揮動僅剩手,隔空打落那支羽箭,“是我先試探他的,我沒事,你看。”
她向女兒抬起那隻燒糊了的爪子,只見骨頭正一截一截舒展開去,皮肉也漸漸彌合生長,很快就恢複如初。
她轉向約書亞,微微欠身:“現在,你明白你的力量了。”
頭頂的天空忽然炸響一道驚雷,那聲音振聾發聵,幾乎要將整片天空撕成兩半。約書亞和路西法同時抬頭望天,這一次,閃電勾勒出了雲層裡清晰的影子:體型巨大,尾巴修長,渾圓的吻部之上,生長著兩根螺旋狀的巨角。
“是伊娃!”
“我猜,原先在這個位置上的大天使應該告訴過你,白神製造風鯨可不僅僅是為了封印一部分水元素這麼簡單,祂對它們自有安排。你也一樣,約書亞。所以別再浪費力□□拿耗子,好好休息一下吧。”路西法大笑離去,身形隱沒在黑暗中,淡出視野。
皮同也看見雲層上的影子,牠僅剩的一顆腦袋忍不住探出海面,嘶嘶叫著望向天空。
首先刺破雲層的是韋瑟維爾女王那對骨質長角,她像一頭紅眼的公牛,憤怒又驕矜地炫耀著自己致命的利器。
皮同也不甘示弱,長長的身體在水下盤踞,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把自己彈射出去。
風鯨女王率先發起攻擊,藍紫色閃電縈繞她的長角,霹靂一聲,落向海面,電死一片海魚。皮同只是撓癢癢似的翻了個肚皮,很快糾正過來,挑釁般高揚頭顱吐出蛇信。
伊娃整個身體鑽出雲層,她身上有漂亮的藍灰色的斑紋,紡錘形的身體極適合飛行。她有一對寬闊的鰭翅,拍打間就能掀起狂風。
一行人護著方舟趕緊撤離。好在皮同的魂都讓那頭碩大壯美的風鯨鈎去了,對皮包骨的人再也提不起興趣,他們抓緊時間將所有漏網之魚撈上方舟。然而有限的方舟始終是容不下這麼多乘客,而在此浩渺鹹水上,陸地遠在天邊,內部又總有那麼幾個人多動症老鼠一樣興風作浪、到處打洞,邊緣的人們最終還是會再次掉進海中,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推石上山的徒勞。
和路西法對過一掌後,約書亞莫名感覺輕盈起來,胸膛中彷彿鬆了一塊,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如鯁在喉。背後新生的翅膀不知怎的瑩瑩亮起,一股清新、和暖、洶湧的力量在他四肢百骸中聳動。
他的目光落在方舟頭頂的一小片綠茵上——那是馬克心血來潮栽種的幾株盆景——仿如生而知之一樣,他用手朝那小小綠洲奮然一揮。
掌心射出和煦白光,直撲向那一小片綠色。緊跟著,綠草和它下面的土壤竟蓬勃生長起來,向四面八方迅速延伸,漸漸吞沒了整座方舟,又以驚人的速度前赴後繼地投入海中,填海成島。
最終,一座遼闊的島嶼在迷宮海上橫空出世,遺世獨立地矗立著,島上綠草如織,樹影如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