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對面,一位長發披肩的黑衣男子背面而立,站在窗前。
路西法不說話,等待對方率先發難。
“聽說,你打了我的天使長?”
路西法點點頭。
真是怪事,那人明明背對著她,卻好像能看見她點頭似的。
“為什麼?”
“因為您老人家自己不管事,讓那個天使小人得志,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我難道要任他欺負不成?”
“也是你冒用我的名義,在那封信上蓋了簽章,是嗎?”
“不錯。”
“為什麼?”
“因為我樂善好施、樂於助人。”
男子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已經替路易修複了脖子上的傷,告誡他下次見你要繞行。你也要盡量避免與他起正面沖突。你們兩個都是我的肱骨之臣,死後世界要執行下去,需要你們繼續合作。我希望你,還是好好做你的黑爾女王,不要沒事老往上跑。”
路西法假裝沒有聽見,岔開話題去:“您讀了我的信沒有?”
“嗯。”
長發男子轉過身來,露出英俊的側臉。這麼看時,會發現他的長相竟與路西法有幾分相似。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居然還有閑心管我上哪兒溜達?預言中說,若不死之人死去、深淵魔龍騷動、神族誕下畸嬰,一場劫難即將發生!如果我們來不及阻止,屆時,您想維護的一切秩序,您宵衣旰食才創造出來的這個世界,您想讓祂親眼瞧見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男人垂下眼瞼,赤銅色的眼眸中印著幾許落寞:“沒用的,這不是我們能夠阻止的。人有人的命,神有神的命,祂自己領受了自己的命運,反倒叫我替祂承受結果。”
他嘆了口氣,又重新背過身去,透過窗戶凝望那發光的巨型球體。
“一萬年了,沒用的。祂看不到,是祂自己選擇看不到,祂選擇不原諒我。”
他頓了頓,接下去道:“所以,一切就都順其自然吧。等到這套秩序執行到支撐不下去的那一天,我也終於可以功成身退了。”
“父親!您不能這樣!”
“你還知道叫我一聲父親?”
男子的手在衣袖下面攥緊,路西法便像被抽了一鞭似的猛然雙膝跪地。
他徐徐轉身,和黑爾女王同樣的紅眼睛裡露出兇光,長發沿肩頭披散,依舊遮住半張臉。
“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父親,為何還要做出這忤逆我的舉動?為何要同意讓崔斯坦複生?為何還要讓他見到他?他本來明明已經忘記了!”
路西法倔強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他的身形掩藏在寬大的黑袍下,卻依舊能看出他已經形銷骨立。
她抬起手背擦去嘴角的血:“因為這是唯一能讓祂醒來的辦法。”
“白神約書亞已經死了!祂回不來了!現在的這個是凡人約書亞,是我造出來的冒牌貨,和祂有天壤之別!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那您告訴我,如果他只是一介凡人,您為何要以一隻眼睛為代價來守護他?”
路西法踉踉蹌蹌地站起來,走到他身後,在陰影裡用力一扯,扯出一副殘破不堪的翅膀。
“您的翅膀又是怎麼回事?祂替您修補翅膀的羽毛去哪兒了?”
“混賬!”
男人右手一揮,將路西法直接彈到對面牆上,後腰重重撞上護牆板,跌坐在地。
她忍痛支撐起自己,道:“幸好……我今天不在孕期,否則父親這一掌下去……可就要傷害兒孫了!”
男人的手在發抖,唇也在發抖。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傷人的右手,用左手包住它,隨後又轉過身去背對她。
“父親,崔斯坦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只要他能讓祂醒來,您一定有辦法再叫祂忘記他!”
“你下去吧。”
男人悄悄揮動左手,路西法發現自己渾身的疼痛都徑自消失。她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出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