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翼2)
“給你十分鐘,速來辦公室!”
一大早,米蘭達的連環叫早服務,把約書亞從騷動不安的夢境中生生揪回現實世界。
珀迦託雷不興使用手機,因為手機侷限性太多,而且訊號不穩定。同事們之間工作聯絡,靠的是工作服肩章上的一枚六芒星別針——六芒星代表了始神之光。這枚別針的作用就等同於大天使的神環,背靠著用魔法建立的通訊網路,永遠都在服務區——換言之,再也無法用這個作為不接電話的藉口了。不過黑爾是個例外,那裡杜絕一切與外界的聯絡。
不消說,上個天堂日幾乎都折在了黑爾,還帶回來兩個拖油瓶,大天使肯定氣壞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看到地板上的崔斯坦還睡著,就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昨晚睡前推讓了半宿,崔斯坦堅持主人才應當睡床,而自己傷愈後就沒有必要再鳩佔鵲巢,於是約書亞也不再謙讓,給了他一套睡衣一條毛毯,各睡各的,互不影響。
在經過他身邊時,他還是醒了。
他睜開眼,一瞬間,竟有種時間重置之感。約書亞只覺得眼前的人又變回了那個自己在辦公室裡第一次見到的崔斯坦,滿目瘡痍,飽經風霜。
但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只見他眨眨眼,朝他綻開一個溫暖的笑容:“早安。”
“早安。”
“昨晚我做了個夢。”崔斯坦說,“這個夢太痛苦,幸好醒過來了。”
約書亞問他什麼夢,崔斯坦用三言兩語簡單概括了一下,因為約書亞還趕著去上班。但聽完他的講述,約書亞卻陷入一陣沉思,好久沒有動彈。
因為,這個夢他也做過,只是在夢中兩人的角色正好相反。
場景都是一座雄偉的環形祭壇,正中放著一塊被血染色的凹形枕木。有兩個人待在上面,一跪一站。
在約書亞夢中,自己是跪著的那個,而崔斯坦則夢見自己是站著的那個。
在他們四周,是呈螺旋形向外擴散的血槽,槽底蔓布著如同日珥的浮雕,暗紅的血跡為其勾邊。
在夢中,約書亞可以聞到自己脖子下面枕木上濃重的血腥味,卻看不清面前站著那人的臉。只知道他穿一雙鑲嵌寶石的皮靴,長袍垂地,繁複的刺繡和華貴的毛皮沿衣擺滾落,不斷拍打著鞋面。
那人雙手拄一把巨劍,劍尖沒入斷頭臺的木質地板,足有三寸。不知是因為疲憊還是緊張,他的身體傾斜地靠在劍柄上,彷彿只有依靠著劍的支撐才能站穩。
祭臺下面人聲鼎沸,無數聲音在喊:“殺了他!殺了他!”
各種音色,各種年齡,各種性別。他看到自己面前被扔滿爛水果、臭雞蛋,聞到那令人反胃的不潔氣息。
他聽聞一個蒼老卻富有煽動力的聲音在講話,蓋過所有沸反盈天的喧嘩。
“我看見戰爭的陰影橫掃大地,神的榮光被硝煙遮蔽,陰險的惡魔從地獄中逃脫,帶著烏煙和瘴氣來玷汙我們神聖的殿堂,純潔的羔羊躺在地上,英雄的鮮血白白流幹。只有讓罪人付出代價,天堂的大門才會重新向世人敞開……”
那個手握巨劍的人顫了顫,隨後用力拔出劍柄。
他竟然能對那人心裡的巨大痛楚感同身受,彷彿一座大山那樣沉重。
那人走近了,喃喃的低語自頭:“我會為你報仇的。”
手起,刀落,溫熱的血液在祭壇裡彌散,沿著浮雕的花紋一圈圈勾勒,碰撞出猩紅的漣漪……
約書亞定了定神,走進衛生間洗漱。
根據路西法的提醒,崔斯坦現在應該算是珀迦託雷的“黑戶”,最好避免外出,增加被紀律委員會看見的風險。可他又不得不帶他去上班,否則拿什麼向米蘭達交差,表示自己是貨真價實地去了一趟黑爾,而不是藉著出差的名義溜到別處躲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