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今日的碧桐書院寂靜中帶著一絲躁動, 如同後代每個假期前的最後半天一樣,學生時不時朝窗外張望,夫子也默默在心裡算著時間。
一名學生趁上課的夫子不注意, 偏頭悄悄看著外面,外面一些齋夫指揮僕從來來往往搬著東西。
書院的演武場上各種器械已經被全部搬離, 空出一大片地方, 以供學生出來看戲。
演武場的一塊臺子也被臨時徵用做戲臺, 搭了一層幕布,後臺優人在做妝造, 許鬱急得額頭都是汗,催促他們手下快點。
又從後臺出來走到了臺下,看見林書閣正和陸樾川優哉遊哉地品茶,氣不打一處來。
這人明明答應了自己會盡快出本子, 結果呢, 轉頭就把碧桐書院的先寫出來了,要不是陸樾川及時將第二部戲的稿子給了他,他許鬱肯定要跟姓林的拼命, 讓他知道什麼叫匹夫之怒。
好不容易排好了碧桐書院的這場,他忙得腳不沾地,出來一看,人家倒是清閑。
許鬱心裡默唸民不與官鬥, 才將胸中的怒氣壓了下去,“二位好雅興。”
“不能跟許老闆你這位大忙人相比,現在整個定遠, 哦不,整個西北誰不知道你許老闆的名頭。”陸樾川笑道。
許鬱聽他誇大其詞,不怒反笑, “我一介商賈而已,要論名頭,整個西北誰人不知你陸樾川。”
自從許鬱催稿不成之後,兩人見面便會互相擠對,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林書閣趕緊出來打圓場。
“裡面可準備好了,一會縣令大人和韓山長就要到了,書院的學生可是早都坐不住了。”
許鬱抱胸回道:“差不多了,肯定能準時開演。”
他坐了下來,自顧自倒了一杯水灌了一口,“我過來時路過教舍,一個個都心不在焉的,還不如今日直接給他們放個假,又學不進去。”
背後傳來一聲冷哼,幾人回頭一看,是韓山長和李夫子。
二人和林書閣行完禮後,目光灼灼地瞪著許鬱。許鬱臉皮厚,話已經說出來了,就當沒看到韓山長要吃人的表情。
一陣喧鬧聲傳來過來,眾人朝那邊看去,一大群學生朝這邊奔了過來,看來是下課了。
“學生放堂了,戲也要開始了吧?”李夫子問許鬱道。
許鬱點點頭,起身去了後臺。
學生熙熙攘攘往這邊湧了過來,管紀律的夫子臉上威嚴十足,只聽他一聲暴喝,人群立馬寂靜下來。
學生開始有序地按照班序就座,沒有位置的也乖乖站在旁邊或者兩人擠一個位置。
等眾人都安置好之後,還是上次那名男子出來報幕,緊接著一聲鑼響,這場戲終於開始了。
只見出來一名小童在跟著外父學習周禮,小童聰明伶俐,十分好學。
眾人明白這是幼年孔子。
韓山長看向林書閣,心中疑惑竟然是從孔老夫子幼年開始演嗎?
沒等韓山長問出來,臺上傳來一陣哀樂,臺上已經到了下一場,幼年孔子逐漸長大,而他的母親卻離開了人世,孔子合葬了父母,穿著喪服去參加魯國大夫季孫氏的家宴,卻被季氏家臣陽虎驅逐。
後面並沒有按照時間順序來記述孔子的事跡,而是挑選了幾件大事,創辦私學時與弟子相處時的溫馨,當然也有同子路宰我鬥嘴時的無語和憤怒。音樂歡快愉悅,臺下學生都笑出了聲。
再後面是他帶著弟子周遊列國時的艱辛,被人說“累累若喪家之犬”時的豁達,思想觀念不被諸國執政者採納的無奈,優人表演得十分具有感染力,加上舒緩的樂調,彷彿讓臺下諸人穿越回那個時代,見證了這一幕。
徵音突起,樂調開始突轉急下,此時已經是孔子晚年,他回到魯國後,愛子孔鯉去世,緊接著是被孔子視為衣缽傳人的顏回去世,孔子悲痛欲絕,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大哭“天喪予,天喪予,”老天這是要我的命啊。
一些學生已經跟著哭出了聲,眾人還未從悲痛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樂調變得舒緩中透露著一絲哀痛。
音樂古樸悲涼,孔子理想未能實現,感嘆天下無道已經很久了,但是自己的理想仍然未能實現,最後孔子走完了他波瀾壯闊的一生,葬於泗上,諸弟子皆來守墓,子貢更是為孔子守孝六年。
就在眾人以為已經要結束的時候,最後一幕落在了這個時代,有夫子在教授學生《論語》,學生在唸著:“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外面鳥語花香,春意盎然。
李夫子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林縣丞,這……”直接嗚嗚哭了出來。
不遠處的也有不少學生在偷偷擦眼淚,等所有優人出來謝幕時,學生們霎時歡呼雀躍,一個個叫好,夫子們壓都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