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知道手裡這種有餡的麥食叫作包子。包子餡是地軟蘿蔔的,這種春季山上常見的野菜林書閣在街上見到時買了好多,回來洗淨之後和著蘿蔔包了包子,吃著十分不錯。
兩人沒說話,只發出滿足的“嗯嗯”聲,不一會兒將桌上的飯菜掃蕩得一幹二淨,還打了個飽嗝。
抬頭看見林書閣含笑的眉眼,頗有些不好意思,他們竟然讓頂頭上司的兄長給他們做飯,還跟沒吃過飯一樣,吃得一幹二淨。
不過這位林縣丞看著文弱,怎麼做的飯這麼好吃,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
“飽了嗎?不夠包子還有?”林書閣關切道。
“夠……夠了,多謝大人。”其中一名士卒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
另外一個搶著要把碗收拾了,還主動要求洗碗,被林書閣勸住了。
兩人一路忐忑地跟著林書閣來到家中,又被美食吸引,等吃完飯才想起正事,連忙跑出去從馬上取下一個籠子。
“大人,這是隧長交代給您的。”
另一人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這是家書。”
林書閣一一接過,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鴿子,林書閣眼睛上染上笑意,有了鴿子,他和謝諶往來書信便會便利許多。
他微笑著謝了兩位士卒,塞給他們一袋錢幣,託兩人幫謝諶帶了點東西,才將二人送了出去。
謝諶在信中向他報了平安,還說軍中有擅養鴿子的老兵,老兵嘴饞他帶的吃食,他用一小包豬肉脯換了這只鴿子,以後可以透過鴿子往來傳信,語氣輕快,林書閣透過文字,很能察覺他的高興。
信中還含蓄委婉地表達了幾句思念,明顯是當日離別時未說出口的話,看得林書閣有些臉紅,這樣直白的表達,不太像謝諶的性子,料想應是思念正濃時寫的,筆跡有些潦草,估計自己也不好意思。
林書閣將信收了起來,給鴿子餵了水,便自去收拾洗漱了。
翌日,林書閣跟著李縣令去各個書院巡視,山路蜿蜒曲折,晨起的露珠滴落,濺在他的袍子上,微微濕潤。他輕輕攏了攏衣服,跟上了李縣令的步伐。
長青書院建在山上,遠處雲霧繚繞,層巒青翠,山峰若隱若現,宛若仙境。林書閣呼吸了一口山間的空氣,神清氣爽,舉目看了看遠處。
“景緻不錯,若今日不是有正事,春水煎一壺茶,看看景色倒是一大樂事。”周度見他神情輕松,愜意道。
林書閣“嗯”了一聲,“長青書院的山長想來應是寄情山水,性情放達之人。”
周度搖搖頭,笑道:“他純屬沒錢在縣中買地才選的這裡,”說完又思量了一下,“不過你要說他喜山水避世俗,也有幾分道理。”
林書閣停下看他。
“他這人才華出眾,師從當世大儒,偏偏離經叛道,所行所言皆與師長相悖,為師長所不喜,但他又對詩書經典極為擅長,一篇《惡鳥賦》罵遍奸邪小人,卻因寫得極好,人人傳頌。”周度解釋道。
林書閣心道:此人更像是魏晉名士,寄情于山林,恃才傲物,放誕任性。
“因而他名聲極大,好些人慕名而來,其中不乏沖著他名頭來的,這些人往往被他一眼識破,趕出門去,他說他收弟子要閤眼緣,似這種一概不收。”
林書閣越發好奇,問道:“此人姓甚名誰?”
周度隨手揪了一片圓圓的葉子,“他叫葉祁,”他悄悄看了一眼李縣令,“跟你說,此人嫌棄咱們縣令大人太過古板,兩人常常鬧不開心。”
這倒是奇了,李縣令看著嚴肅,實際上脾氣相當好,和他鬧矛盾,可見這葉祁確實古怪。
“到了。”李縣令輕咳一聲。
入目的是幾株稀稀拉拉的竹子,葉片發黃,長得跟營養不良似的,書院十分簡陋,茅草的屋頂,幾間房舍,遠沒有碧桐書院來得氣派。
門前立著幾人,為首的一人廣袖博帶,微微籠著袖子,長相十分英朗,眉眼間卻帶著戲謔的笑,後面跟著幾名弟子,皆是一樣的打扮。
“縣令大人此次好早。”葉祁嘴角上揚道。
“他這是在說縣令大人去年忘了這裡來遲了的事。”周度偷偷和林書閣咬耳朵。
林書閣看著他和李縣令你來我往,往後退了退,繼續聽八卦。
兩人進行親切友好的寒暄之後,終於,葉祁道:“縣令大人遠道而來,我這書院也沒什麼招待的,諸位隨意。”
他打完招呼便施施然離開了,一名弟子站了出來行禮,“諸位大人這邊請。”
那弟子引著眾人來到一間房舍,讓人上好了茶和點心,陪著李縣令說話,言談舉止十分得體。
林書閣捧著茶喝了一口,這茶入口清淡,有一絲淡淡的苦意,回味醇厚,十分好喝,他忍不住喝了好幾口。
那弟子注意到林書閣的動作,默默往這邊添了好幾次茶,介紹道:“此茶是先生親自採摘炒好的,林縣丞若是喜歡,可送給縣丞幾包。”
林書閣見他一副彷彿主人般處置自己東西的樣子,不由得看了他好幾眼。
“學生見素。”他自我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