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漸幫他收拾好東西:“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寧哥馬上就到。”湯沅按住時漸的手,扯過行李箱的拉桿,“時醫生,這段時間謝謝你。”他的語氣很輕,很淡,彷彿只是普通病患在對主治醫生表達感謝一樣。
時漸幾乎以為下一刻湯沅就將給他頒發一面“醫術高明”的錦旗。
“寧哥幫我接了一部戲,過兩天就進組。”湯沅顫了下睫毛,眉眼彎彎,“時醫生,以後好好照顧自己。”話音剛落,他拖著行李箱離開病房,沒有一絲猶豫,好像要就此斷掉和時漸的所有聯系一樣。
時漸扣住他的手腕,沉下眉目,“要拍多久?”
“不好說,不過你別老是冷著一張臉,我希望……”湯沅笑著撥開時漸的手,“我希望回來能吃到你的喜糖。”
“趁我還有點積蓄,不然哪天被我霍霍完可就隨不起份子錢了。”湯沅補充說。
時漸被這句話砸得發懵,小家夥還挺會戳刀子。七年前沈淮書的精神失常和他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加入他沒有招惹湯沅,後面的一切不會發生,沈淮書不會經歷那場意外,湯副主席還是清風霽月的少年,現在應該是優秀的湯醫生,會找到適合他的apha,然後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可他的出現直接掀翻了潘多拉的盒子,把湯沅的人生攪得亂七八糟。
再假設他一開始就沒有找湯沅拍醫院的宣傳片,顧雲深的車禍或許不會發生,就算發生了湯沅也拿不到nk奢品鋼筆購買者的名單,查不到這些東西也就不會把問題引向洛紙。他會被黑粉黑一陣子,但娛樂圈本就是個黑紅大染缸,黑的背面就是紅,他也很快就能挺過去。現在的他應該在片場,未來會得到更多的粉絲支援,用作品說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遍體鱗傷。
出於人的趨利避害本能,湯沅選擇及時止損自然是無可厚非,可他那天在陵園,他說他已經沒有可失去的東西了。
他變了一個人,一夕之間就把情緒掩藏得徹底。
“湯小沅,我等你回來。”時漸說,“我說過的,我去學做飯,只做給你吃。”
他脾氣不好,但他願意把所有的耐心都交給小家夥,等他自願摘下偽裝。
湯沅抬頭望窗外看,陰天,沒有太陽,明明已經快一月份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卻始終沒有飄落下來,壓得人心沉甸甸地難受。
前些日子他鼓足勇氣上了微博,如他所料地收獲一堆謾罵聲,他選擇沉默。真相面前,他無可辯駁,是他隱瞞了性別,即使他從未說過自己是apha,可這樣的解釋在憤怒的群眾眼裡根本是強詞奪理。他們會說,既然你沒說,為什麼産生誤會的時候不出來澄清?一句話就能把他釘死在歧o的柱子上。
也有人罵他枉為人子,因一己之私把沈淮書囚禁在療養院。其實仔細想想,他們說得也沒錯,他善做主張把沈淮書送進療養院,自以為是給他最好的治療,卻從未問過沈淮書是不是願意接受。
他還刷到時醫生“草菅人命”,就算手術影片已經被放到網上,也已經得到專家的認可,但還是有人再罵——
【身為醫生就該專心學術,去參加綜藝算什麼?您是想出道還是想出人命?這次手術沒出問題,那下次呢?這種兒戲人命的醫生總有一天會出問題,只是早晚的問題。】
【我不反對醫生透過娛樂曝光來提升自我形象,但總要有個度,自己手頭的病人正處恢複關鍵期,結果他甩手就走,追星追到綜藝裡,患者的性命在他眼裡根本就是螻蟻,不值一提,他根本不配穿上白大褂。】
【z國獲得諾氏醫學獎的人本就不多,好不容易得到提名,人家拍拍屁股就回走,根本不care,湯沅家的小可愛滾出杏林,沒有榮譽感的人只會玷汙這份神聖。】
【……】
諸如此類的話語,或是嫉妒,或是跟風,他看了好多。他不傻也不呆,時漸對他怎麼樣他都看在眼裡,可他怕了。遇到危險,遇到困難,疼了捅了,他的第一反應都是把目光轉向時漸,好像只要有他在,什麼難處都會迎刃而解。
沈淮書剛離開的那幾天,他甚至想過放棄自己,可每次半夜驚醒,時漸總會輕摟著他,不厭其煩地安撫,告訴他沒關系,只是一個噩夢,沒有壞人,他一直都在。
他貪婪地奢望著寬闊的臂膀永遠屬於他,但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前兩天,負責照顧沈淮書的阿姨告訴他——
沈先生去世的那天看了您錄制的綜藝,看到一些畫面後情緒非常激動,蕭醫生給他做了心理治療,沈先生說,不能讓那個人靠近小沅……
護工的話就像一根魚刺卡在他的喉嚨裡,吞不下拔不出,徹底斷了他的某些念想。
至少現在,他沒有力氣再掙紮了。
“我不想以身試毒。”湯沅說著玩笑話,用最委婉的方式拒絕時漸的靠近。
時漸撥開湯沅的額發:“怕什麼,我是胃腸科醫生。”湯沅退一步,他就往前走兩步,總是能追上的。
湯沅微微仰起臉,對上時漸的目光:“時漸,我不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