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直牽著手走到了池塘邊,十月初,一對掌心卻都有了汗。
剛好趕上太陽正要下山,此刻的小池塘,大概要比平時更美一些。有幾個當地的村民在池中央彎腰撈著什麼,沈識簷左晃右晃地看了看,沒看清。
見他躍躍欲試想要下水,孟新堂趕緊出聲制止:“現在的水已經涼了,你感冒才好沒多久,不要下去了。”
“沒事的吧,”沈識簷蹲下身,用手試了試水溫,然後挑挑眉,仰著頭試探道,“好像也不是很涼?除了特別小的時候,我就沒進過這種池塘了,隔著水就能看到石頭,你看,還有小蝦。”
拿他沒辦法,孟新堂同他對視了半晌,無奈地點頭:“那你下去踩踩,體驗一下就上來。”
得了這句允許,沈識簷立馬脫了鞋襪,動作是不符合如今年齡的活潑。孟新堂蹲下身,幫他將褲腳挽高,又叮囑了他兩句不要滑倒。沈識簷連探都沒探就直接抬腳踩進了水裡,後果就是被水涼得倒吸了一大口氣。
“底下的石頭是有點滑的啊。”這體驗對沈識簷來說太新鮮,惹得他不住想往水深的地方走,孟新堂連忙在岸上叫住他。好在沈識簷是個非常自覺的人,有人提醒,他自己也就收了心,往回走。孟新堂放下心來,趁著沈識簷往回走的工夫,掏出手機給他拍了幾張照。
孟新堂的手機萬年不會多一張照片,但凡多了一張,就必定是沈識簷的,連新初翻到都嘟囔著吃醋了。他的拍照技術從沒過關過,好在被拍的人好看,已經讓他有足夠炫耀的資格。
沈識簷上了岸,孟新堂把紙巾遞給他,扶著他擦腳。
“突然覺得,這樣慢節奏、沒什麼事情的生活真好,”應該還是冷的,聲音裡顫了些抖動,早上起來吃個早飯,然後到林子裡、池塘邊溜達一圈,沒事幹的話就跟別人聊聊天,還可以養條狗,遛遛狗,中午、晚上就到池塘裡、河裡捉點魚蝦吃,多愜意。”
聽著他說話,孟新堂已經卸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不用,沒那麼冷。”
沈識簷要把外套還給他,孟新堂卻壓住他的胳膊,道:“披一會兒,披一會兒再給我。”
沈識簷回身,看了孟新堂一眼,之後便沒再拒絕,老老實實地將外套整理好,他低著頭想了那麼一小會兒,還是問了從剛才和舅爺聊天時起就已經想問的問題。
“你說,我們兩個,誰會先離開?”
素來現實的孟新堂,面對這個問題卻有些退縮。他思索了很久,還是沒想出好的答案。他先離開的話,會不放心沈識簷,沈識簷先離開的話,他又會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他,才讓他先走了。
越是俗套的問題,越是不容易被解答,因為若是一個問題真的有什麼標準答案,也就不會被成千上萬的人們惦念著,翻來覆去地問。
“要是我先離開,你還能好好地活到終老嗎?”沈識簷眯著眼睛,看了看正在下沉的日頭。
孟新堂並沒有用太長的時間去思考,他很快給出了答案。
“能。”
沈識簷笑了笑:“可能是因為父母的影響,我總覺得,兩個人裡若是離開了一個,是很可怕的事情。畢竟,陪著自己的那個人突然消失了,會很不適應吧。”
方才確定不了的答案,到了此時便已經被挑選出來了。在孟新堂看來,經營愛情的方式很簡單,一個人承擔不了的,另一個人就承擔起來,一個人害怕的,另一個就不要怕。所以他拍拍沈識簷的肩,說:“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什麼?你嗎?”沈識簷推了推眼鏡,笑問。
“嗯,”孟新堂點點頭,“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所有陪過你的東西,都會繼續陪著我。”
愣了一瞬,沈識簷將目光轉向了身邊的男人。
孟新堂同樣也在看著他。
他重新又執起身邊人的手,忽然又回到了上一個被沈識簷不經意提起的話題:“還有你剛剛說的那種生活,我記下了,等我們都退休了,就可以各個地方去過。”
很多時候,沈識簷都會有一種感覺,孟新堂並不曾刻意區分愛情與生活,彷彿於他而言,他從來都只擁有一段完整的人生。
其實愛情是什麼呢,柴米油鹽,世間萬物而已。他們的人生早已彙聚到一起,同這世間,同這萬物,又何談分別。
太陽落下了,兩個人沿著池塘邊緩慢地往回走,風有些涼,影子是長的。至小路的拐角處有一位老人,他安靜地坐在石凳上,腳邊臥著一條黃狗。晚霞尚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