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並肩往裡走,孟新堂偏頭詢問。
沈識簷輕輕點頭頭,小聲道:“很好看。”
舅爺的狀態比孟新堂想象中要好很多,盡管老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但並沒有多少傷心畏懼的情緒,見著他們,還笑著問在這個季節,這邊的氣候是不是比北京要舒服。
“舒服,北京現在天氣特別幹。”孟新堂指了指嘴巴,“前兩天嘴唇一直在起皮。”
舅爺挑挑眉毛,扶著柺杖笑了:“有水的地方都舒服。哦,對了,出了門左拐一直走,盡頭有個池塘,你們來都來了,就當玩,可以過去轉轉。”
孟新堂笑著應下來,接下來,便詢問了舅爺的身體。
“沒什麼,你說,人活一輩子,活多少歲算是不冤枉啊,我還真沒覺得得這個病有什麼,早晚都要走的,我都這麼大年紀了,早就是活一天算一天了。就像醫生說的,保持心情好就行了。”
“那倒是,心情好是很重要,”孟新堂抬手,碰了碰坐在身旁的沈識簷,“對了,舅爺,識簷就是醫生,您要是哪裡不舒坦什麼的,可以跟他說。”
“心情不好也可以跟我說,”沈識簷連忙補充,“我特別喜歡和人聊天。”
舅爺笑了幾聲,連連說“好”。目光在孟新堂和沈簷臉上來回溜了幾遍,舅爺笑得有些靦腆:“你媽媽就聰明,你們兩個小的也聰明,現在見著你朋友,我發現你們這些書讀得好的人,好像天生就不一樣。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文質彬彬的勁。”
並排坐著的兩個人都是搖搖頭,舅爺卻不給他們什麼辯駁的機會,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哎,小沈有沒有成家呀?”
兩人對視了一眼,沈識簷笑著說:“還沒有。”
他們個人的事情並沒有告訴太多的人,本來和其他親戚的聯系也不算多,很多事情並沒有必要都交代清楚。舅爺催促了幾句趕緊結婚之類的,孟新堂和沈識簷均是耐心地應著,沒有解釋或爭辯。
送舅爺去屋裡歇下後,兩個人慢悠悠地出了門,順著小路往池塘走。沈識簷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南方的小鄉村,看什麼都覺得很有趣。
“誒,竹子。”沈識簷停下來,用手指指著那一片挺拔的東西,“我還是第一次在路邊看見這麼多竹子。”
“之前沒見過嗎?北京有的地方也有竹林吧。”
“沒怎麼見過,”帶著手指的比劃,沈識簷認真地說,“北京有也不一樣,比如在公園裡有一片,和這種挨著房子長了一片是不一樣的感覺。”
孟新堂饒有興致地探尋:“怎麼說?”
“這種場景就好像……”沈識簷輕蹙起眉,想了想,卻沒尋到什麼好的描述方式,“說不清楚,就是覺得,竹子和村子聯系在一起,和竹子和公園聯系在一起,感覺上要差很多。就是……這種情景才像是小時候語文課本裡寫的那種什麼窗邊翠竹之類的,才是和人有關系的。”
“小時候?”聞言,孟新堂立時想笑,“我們都這麼老了嗎?”
路窄,兩人改為一前一後走著。
“可不是麼,”沈識簷正要算算離自己高考有多少年了,瞥見前面的孟新堂的姿勢,沒忍住,笑了出來。他伸出手,一面去拉孟新堂的手,一面說:“又揹著手走,你現在太像一個來遛彎的老大爺了。”
孟新堂在被他拽住手時就笑著回頭,本來想回句什麼,但回頭的一剎,正好看到一張被陽光照笑了的臉,孟新堂便又沒了聲音。
因為在看那背後的雙手,沈識簷的視線是微微垂著的,再被陽光這麼一打,孟新堂忽然想到了他們初見的那一天。琵琶曲彷佛還能清晰地回響在耳邊,那個場面,孟新堂在夢裡再回顧,都還是會立刻心動。
怎麼也不會想到,第一眼見著就覺得驚豔的人,會成為一輩子陪在自己身側的人。
見他有些愣神,沈識簷沒松開,就著這個姿勢靠近了他,問:“怎麼了?”
孟新堂沒有立刻答話,而是抽出自己的手臂,而後回握了沈識簷的手。
“沒事,就是看你好看。”
孟工程師也會說這種話?沈識簷還沒回過味來,就已經被牽著走出了好遠。直到幾聲狗叫,沈識簷回過神來,才突然意識到此刻的不妥。
“哎?”沈識簷看了看周圍,把手往回縮,“街上,有人呢。”
孟新堂側過頭,擺出的又是沈識簷最喜歡的那種淡笑,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讓人看著就心安。
“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