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烤用的肉串是鄒楠媽媽從老家寄來的土特産,說是年關,讓分給同事,搞搞關系,成年人重視交際,人心搞齊了才好幹活。
鄒楠搖頭,無奈一笑:“我媽就這樣,老一輩的思想,現在只要錢給足了,哪裡怕留不下人。”
“阿姨也是替你考慮,”朱伊伊避免吸了煙塵,走到窗戶邊,面朝著外,“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現在經濟形勢不景氣,沒什麼比薪資更重要了。說起來,我當年投時瞬的簡歷,也是聽說他們工資高。”
時瞬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傳媒公司,鄒楠臉色露出幾分羨慕和嚮往:“要是工作室以後能有這麼大的作為,死也值了。”
“幹嘛這樣比,你今年才23歲,能跟朋友同學一起合夥開工作室,已經是同齡人裡非常優秀的一批了。我在你這個年紀,還成天歐巴歐尼磕cp呢。”朱伊伊被冷風吹得有些冷,說話都透著寒氣,縮縮脖子,揶揄道,“沒準以後我沒地兒去,還得求鄒總收留呀。”
鄒楠愣了愣:“伊伊姐,你這是要辭職的意思嗎?”
“可能吧。”
反正也呆不久。
像是一口大鍋砸下來,探頭看,裡面還裝滿了五顏六色的彩虹糖,鄒楠內心竊喜,面兒上還是強裝矜持:“其實我們工作室正好缺一個宣傳方面的專業人士呢,如果,我是說如果,伊伊姐以後想來,工作室隨時歡迎你。”
朱伊伊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陰差陽錯為自己鋪了條後路,她受寵若驚:“我真的可以?”
“當然了,這段時間你跟麥麥姐的工作能力,我跟同事們都有目共睹。伊伊姐,你總讓我不要妄自菲薄,說我還年輕,機會很多,你也是啊。”鄒楠作出一個加油打氣的手勢,眉宇舒展,清冽聲線少年感滿滿:“朱伊伊,你超棒的!”
朱伊伊,你超棒的。
她在心裡默唸這一句樸實無華卻又充滿力量的話。
“喂,你們倆偷偷摸摸聊什麼呢,”淩麥舉著兩個烤翅,灑滿孜然和辣椒粉,外皮烤的酥脆金黃,“這麼好吃的烤串你們都不感興趣,不懂生活,我深深鄙視!”
鄒楠單手揣兜,笑:“沒說什麼,就伊伊姐說她之後可能會……”
“哇,好好吃。”朱伊伊打斷鄒楠的話,佯裝驚喜地咬了一口雞翅,咀嚼起來嘎嘣脆,哄得淩麥去多拿幾串。
隨後扭頭,對鄒楠作了個噓聲的手勢:“這事兒你先替我保密。”
白淨食指與櫻唇形成鮮明對比,純潔又性感,鄒楠移開眼,“好。”
回去的時候是鄒楠開車,朱伊伊在小區前面的十字路口下車,沒走多久,遠遠地望見小區巷子口聚集一堆小販。
前些天下雪,沒地兒擺,等雪停,這邊的小販全出攤了,堵的巷子口下腳的地兒都沒。
不過朱伊伊常光顧的攤也在。
她管老闆叫越叔。
越叔年輕時候在工地幹活,意外被鋼筋紮穿了頭,從下巴到頭話做事慢半拍,眼睛半瞎,耳朵半聾,無兒無女,孤苦伶仃的,這些年老了,就靠在巷子口賣東西賺點錢。城南小區住的這一片人,都知道他,時不時幫襯點,像朱伊伊,回回都買他自己做的手工餅子。
“越叔,”朱伊伊邊打招呼邊走到一塊沒積雪的水泥地,站穩,蹲下,在兩籮筐裡挑挑揀揀,說話時聲量揚大,“那麼晚了還出攤,不冷啊。”
男人聽不清:“什麼——”
朱伊伊嘆氣,走近點,一字一頓地重複:“我說,這麼冷的天,你多穿點。”
越叔哦哦兩聲,行動遲緩地點點攤子上的餅子,“今天新做的柿餅,要不要?”
柿子裡含有大量維生素和礦物質,孕婦可以偶爾進食一些,多了的朱女士也可以吃,她道:“要一斤。”
稱重,付款,朱伊伊拎著東西離開。
越叔理了理塑膠袋,拿起兩塊柿餅,壓住。哆嗦著手掏出老年機,努力睜大眼看清時間,不早了,準備收攤。
視線中突然闖入一雙筆直長腿。
夜晚的京城,寒風裡夾雜著一絲松雪味道。
男人踩過泥濘沼澤,熨燙齊整的西裝褲腳沾上幾滴汙點,他略微停頓,繼續向前,越過堆積砸碎的垃圾,一步一步,直至停在攤前。
越叔手停下,抬起頭,模糊不清的視力只能看清一個虛虛輪廓,像是個男人,個子高,像山。怕是晚上到處巡邏的城管,他一慌,想跑,忽然聽到那人淡聲開口:“買東西。”
越叔放下心:“買什麼?”
賀紳眼皮低垂,以一貫俯視的角度掃過攤面的賣品,嗓音似山頂峰巒的孤雪散落:“她剛剛買什麼,我就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