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不比屋外,待了會兒便覺得燥熱,賀紳解下外套,垂掛在椅背,露出裡面的黑色襯衫。釦子永遠扣到最話時上下滾動的喉結時隱時現。
黑色襯得他冷漠內斂,不易接近。
南爾又抿了口酒,醇香濃鬱,瞥到賀紳的領帶怔了怔,“你這領帶怎麼回事,上個季度的吧,還帶?”
內心不免又嘆一口氣,看來真是忙暈了頭。
賀紳推了推金絲鏡框,揚唇,語氣裡透出一絲愉悅:“我倒覺得挺好。”
呂珮抬頭看過去,捧著酒杯的手猛然收緊,指甲陷進肉裡,刺得生疼。
她一秒就認出那是朱伊伊買的那條領帶。
他連她的紙巾都不接,卻願意佩戴朱伊伊送的這款廉價的、過季的領帶。
呂珮眸底閃過一絲恨意。
沒聊多久,集團事務繁忙,賀紳拎著衣服要走。
“賀紳,”呂珮小跑上去,手抓著包帶,“我也正要回公司呢,美術部還有幾個合同沒簽,想晚上加個班,要不你載我一程?”
賀紳三兩撥千斤般,將話題拋給南爾:“南二不是沒事嗎?讓他載你。”
“什麼叫我沒事啊,你這話說的我好像遊手好閑,成天花天酒地。”南爾嘴犟一句,不過送人他還是願意的,拿著車鑰匙,“珮珮,我送你吧。”
呂珮彷彿跟誰較勁似的,勉強笑了一下:“賀紳送我方便,反正一起去公司。”
“不太方便,上下級之間避嫌,”他眼神平靜而淡定,“而且我不去公司,回家。”
不管身後人什麼反應,手帶著門一關,大步流星地離去。
整座城市霓虹閃爍,燈紅酒綠,高速公路車水馬龍,繁華耀眼。
公寓卻一片昏暗。
只有書房內探出來的一絲慘淡亮光堪堪照明。
賀紳結束工作,欲出書房,隨手扔在桌面的手機突然震動。
拿起來,斂睫看去,是一通來自國外的電話。
來電人備注顯示“舅舅”。
賀紳指腹一滑,接通:“喂。”
“這麼快就接了?”男人哈哈笑兩聲,很有豪邁不羈的性格在裡頭,“你媽前兩天跟我抱怨,說你這個兒子現在忙得很,打了十幾個電話才能接到一通。沒想到啊,到我這倒是接的快。”
頓了頓,賀達榮說:“其實是不想接你媽的電話吧?”
賀紳踱步到落地窗前,身子後仰,靠著窗戶,身後是如同萬丈深淵般的高樓,摔下去粉身碎骨,他毫無反應。
接電話的姿勢變得有些鬆散:“有事嗎?”
“你把這半年情況不好,你媽希望你出國一趟,來這邊看看。不過國內的公司離不開你,所以你媽就想著,你出國,我回國,代你接管一段時間的公司,你覺得怎麼樣?”
這事兒賀紳的母親早就說過了。
提了不止一遍。
每次得到的回應都是,他在忙,下次再說。
見他不語,賀達榮也不想強求,從前賀紳過得是什麼生活,他這個舅舅看在眼底。
“我沒有逼你的意思,你不想來這邊,我也懂。”他道,“我明天跟你媽說,我不回——”
“不。”
空寂的公寓裡響起男人平靜的聲音。
賀紳仰起頭,枕著冰冷的硬質玻璃,金絲鏡片後的雙眸,目光炯炯。
他像一個佈置好棋局的棋手,擲地有聲:“你要來。”
他才能請君入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