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知該如何言喻的苦澀從盛逢朔的舌根蔓延開來,盛逢朔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掌猛地握緊,道:“其實當年陛下真的不該那麼做。”
“朕不該做的事多了,你說哪一件?”
“魚兒。”
聞言,霍玄琚輕笑起來,等他笑完了,才道:“不那麼做,你讓魚兒怎麼辦?霍玄延一定會繼續糾纏她。”
盛逢朔的目光一黯:“至少應該告訴她真相。”
一時兩個人都不再說話,盛逢朔口中的“她”指的是誰,皆是心知肚明。
許久後,霍玄琚重重嘆了一口氣,道:“她的性子一向執拗,無論如何都是不肯讓朕納了魚兒的,就算朕向她坦白魚兒腹中之子並非是朕的骨肉,她也未必肯聽,或許還會把這件事鬧出去,屆時又該如何收場,霍玄延知道了怎麼辦?況且朕是答應了魚兒的,除了我們四個人,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她的事,她已經被霍玄延害得夠慘了,只有朕才能保護她。”
“那麼事情到了後面那種地步……”
“朕也沒想到蘇觀澤為了妹妹居然真的會去殺了魚兒,”霍玄琚撐住額頭,想起過往便頭痛如裂,像是有人拿著鋸子要把他的頭鋸開,“朕後悔,但是……朕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既要護住梁魚兒,便不得不傷害蘇知靄了。
盛逢朔默然,這些糾葛他歷歷在目,更像是一個局外人,但他天生寡言少語,既然別人已經決定好的事,他便甚少會再去開口幹涉。
更何況是早已成定局之事。
霍玄琚的心緒收斂得很快,彷彿只是那一刻的不能自持,吐露過之後便很快又恢複常態,他抬起頭看向盛逢朔,語氣已經恢複平靜,對盛逢朔道:“喬蓉和酈青宜的事也該有個結果了,朕想把她們的罪行都公之於眾,也給禁中一個安寧。”
他沒有任何詢問盛逢朔的意思,但盛逢朔還是說道:“臣無異議。”
霍玄琚反而卻又問道:“你說若是魚兒知道,她會不會怪朕?”
聞言,盛逢朔一愣。
梁魚兒對於他們來說,永遠都是一個不能撫平的傷痛,因為梁魚兒實在是太好了,無論是對當年不受寵還總是被欺負的皇子霍玄琚,還是不起眼的禁軍小兵衛盛逢朔,她都很好很好。
說不出哪裡好,但想起她,總是能想起她笑得彎彎的眉眼,雖然不是容色傾城,但是卻能讓人很安心舒坦。
那時的盛逢朔還是個愣頭小子,根本不知道情愛是何物,或許現在還是一知半解,但那是時候他就在心裡毫不避諱地想,若是有可能,他一定要把梁魚兒娶到家裡。
梁魚兒死得突然,什麼話都來不及留下,但是盛逢朔卻知道,她心裡一定放心不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喬蓉更是她自幼一起長大的好姐妹,情分甚至比她和霍玄琚還多,若是她在,是否能忍心看見喬蓉落得死後還要身敗名裂的下場?
盛逢朔忽然想起方才擦肩而過時的那雙眼睛。
她呢?
她就不無辜嗎?
自己今日本來也決定要將所有事情坦白,為何提起了梁魚兒,卻又躊躇起來?
梁魚兒若是知道喬蓉做過的事,會不會包庇她還是兩說。
她絕不會同意她做的那些事。
霍玄琚看著盛逢朔忽然在自己面前跪下,額頭一直觸到地面,他沒有再說話,只聽盛逢朔一字一句說道:“臣要檢舉皇後喬蓉昔日所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