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手腳皆廢,實在沒什麼力氣,他明白,倘若失敗,就算自己死在也不過分。
可當指尖生出白絲的剎那,他直接沖著男人的心髒命門而去,可惜由於第一次嘗試殺人,他實在過於生疏,只從男人的臉頰擦過,留下一道細長的傷口。
笑聲戛然而止,風雨轟鳴,傾灑在樹林深處。
男人這才明白自己面對的並非普通人而是未知的妖怪。
人類懼怕妖鬼是本能,求生的意志在他腦中狂亂地嘶吼,讓他趕緊逃。
於是,顧不上其他,也顧不上王妃的指令,他調頭就跑,卻被探出的一縷白絲快準狠地截斷右腳肢。
頓時,血沫橫飛,男人吃痛地大叫一聲,因站不穩差點栽進泥水坑裡,勉強穩住身形後還在繼續四處逃竄,真像只陰暗爬行的灰老鼠。
可小奚逢看不見,他眼前一片漆黑,也不大會殺人,所以最後讓他逃了。
——失敗了。
雖然第一次殺人便以失敗告終,不過,他確實從中找到一些樂趣。
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似乎很有意思。
包括殺人。
當這類想法深種心底以後,他開始不停在各地接各類懸賞令,金德鎮只是其中一處,懸賞的任務大部分都很有意思,他也積攢到一些江湖經驗。
所以,當他一進入幻境,便猜出幻境的執行機制。
當然,重演對他來說不難,可意外的是,幻境的結局竟和十年前不太一樣。
當他試圖殺死男人時,被壓制住的力量成了絆腳石,而男人也沒有逃走,而像是早就知道他的真身一般做好應對之策。
原來如此。
幾乎一剎那,奚逢秋便已想明白這其中的邏輯。
男人並非他母親派來的,而是儺神。
或者,更為準確地說,男人是儺神在幻境裡的化身。
儺神單純因為不喜歡他的這段過往,所以選擇手動改寫。
想要他死,這原本就不是什麼新鮮事。
而且,他現在確實半死不活的。
饒是如此,他依舊感受不到任何痛處和存活的意義。
身為母親的鎖鏈,他無疑是不稱職的。
非人非妖、沒有痛覺、無情無欲。
沒有價值的性命可有可無。
好像……就這樣死去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若不是十年前意外,他早該死了。
他微笑著,欣然接受儺神為自己設立的結局。
只是不知為何,腦海中慢慢浮現出朝夕相對的少女那燦若朝陽的臉龐。
並非他驟然想到池鏡花,而是,她的氣息已然接近。
僅用片刻,這股氣息便驅散了籠罩在他心底的不祥陰霾,無聲侵入四肢百骸,逐步填補空洞的內心。
當池鏡花毫不猶豫地靠近兩人同框的畫面,儺神的化身突然消失,她就這樣闖進本沒有她的劇情裡。
撐著油紙傘的池鏡花急匆匆向他趕去,少女雙頰布滿細密的雨珠,眼睛微微睜大,稍稍彎下腰伸出手。
紅色的流蘇晃過視線,她下意識將傘稍稍往他身旁傾斜,為他遮住一片落下的雨水,發絲墜著雨珠,濃卷的濕潤睫羽在雨中顫個不停。
“奚逢秋,你沒事吧?”
因雙目失明,他看不見她,也不知她現在是何姿態,卻能準確察覺到她的緊張,就連聲音夾帶著些許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