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獨自適應了好大一會兒才按住狂亂的心跳,膽戰心驚地繼續往裡走,藉著燭光看見桌下一截血淋淋的斷臂,還有幾縷黏著頭皮的碎發。
血跡從屋內一直延伸到窗欞,順著窗戶往下滴落,而下面,則是空無一人的街道。
奚逢秋不在屋裡,那便只有一種結果。
池鏡花立馬跑至客棧一樓,問夥計借了盞照明燈籠,毫不猶豫地跑出去,循著血液流經的地點,去找尋她唯一在意的那個人。
雖然她覺得奚逢秋受傷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萬一若是受了重傷,身邊又沒個人,死在某處怎麼辦!
出門太急,她未來得及穿上厚衣服,卻感受不到瑟瑟冷意。
池鏡花低頭提著燈籠,烏發垂落,一直仔細觀察地面,沿著血流的痕跡,終於在巷子的盡頭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遠處屋簷上立著他的好搭檔白鶴。
少年孤寂地站在殘缺不缺的屍體中間,染滿血跡的衣袂輕揚,指尖延伸出的絲線絲絲縷縷繞在屍體周邊,同時也將他自身困在其中。
藉助零落的月光,池鏡花發現兩具男屍的傷口異常平整,其中有個人正少了只臂膀。
“奚……”
池鏡花震驚地吞了口口水,正要喊他,奚逢秋卻早已經察覺她的靠近。
月華傾瀉而下,給站在月下的少年鍍上一層清冷的白,他稍稍偏頭回望,臉頰沾上不知名的血跡,同樣染血的發絲輕劃過頸間,在蒼白的面板留下一抹豔麗的紅。
奚逢秋唇畔輕揚,在她找過來的瞬間,四周的戾氣瞬間被刻意斂起,只餘下一副乖巧的神情。
“你是來找我的嗎?”
不知怎地,在他出聲的那一刻,縈繞在池鏡花心間的恐懼煙消雲散。
她面不改色地跨過殘屍,衣擺無意染上屍體上的血跡,快步來到奚逢秋面前,微微仰起頭,月光直直墜入眼底,發出淡雅的光輝。
“當然了,除了你我還能找誰!”
說罷,池鏡花放下燈籠,踮著腳尖,伸出雙手按住他的臉頰,不由分說地在他臉上胡亂地摸,只要沾上血跡的地方都認真檢查一遍,想看他究竟有沒有受傷。
不管她如何亂來,奚逢秋似乎都很高興,伸手輕柔地握住她的手指,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指尖,貪戀她的肌膚溫度。
奚逢秋另一隻手慢慢抬起,自然而然地替她撫平被風吹亂的頭發,分明站在屍海中,語調卻相當溫柔。
“不好奇我為何要殺他們嗎?”
池鏡花淡定地垂眸看了一眼。
她以為,死去的會是龐氏兄弟二人,畢竟她一直有種感覺:奚逢秋跟龐氏兄弟二人之間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結。
但並非他們,而是兩個生面孔。
越來越複雜了。
池鏡花想不明白他們與奚逢秋的關系。
與其亂猜,不如問當事人最為妥當。
池鏡花眨眨眼,月光下的烏黑睫羽如翩翩欲飛的蝴蝶。
“好奇啊,那你願意告訴我嗎?”
回想起他們在客棧剛見面,對方卻執意要求他跟他們離開的場景,像是土匪,又或者是受什麼人指使,為了完成某個任務。
奚逢秋陷入回憶時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她身上,並不覺得殺了先動手的他們有什麼不對,況且,他還貼心地為他們挑選了個最佳的死亡之地。
“他們,好像是來抓我的。”
但他卻不清楚這些人為何要抓他。